子君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叫來這間辦公室,進來後小老闆只說先坐會,等他把手頭上的事做完。已經過去一刻鐘了,坐在大辦公桌後的小老闆似乎早已經忘記了她的存在,在認真的批覆著檔案。子君坐在那裡有些僵,抬頭就能看見小老闆,可是總盯著他也不太好吧,?子君無法,從左手邊的書架上拿起了一本經理人雜誌,不一會便看得有些入迷了。
陳建忠處理完手上的事,抬頭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女孩,看不太清楚她的長相,只知道頭髮很黑,面板也很白皙。他故意顯得忙碌,一直沒有搭理她,就是想看看她的反應。除了最開始有些不自在、拘謹外,後來倒還是蠻沉得住氣的,到最後竟然能看那種專業的雜誌看得入了迷,不得不說建仁也還是有幾分眼光的。
“曾建仁是我堂叔的兒子。”陳建忠突然開口了,子君卻並沒有聽見。
“陳子君。”陳建忠故意咳了咳,以顯示自己的存在感,子君這才抬起頭來,小老闆這是忙完了嗎?
“在。”子君正襟危坐,眼前這個人可是老闆。
“我說曾建仁是我堂弟。”他隔著金絲眼鏡仔細地看著眼前的女孩,不想錯過她的表情。她想過很多種,雖然不中但亦不遠矣,一副瞭然但似乎又還是有些疑惑。他只好接著說:“我爺爺跟他爺爺是親兄弟,他們一個是國民黨,一個是共產黨。一個去了臺灣發展,一個留在了大陸。”這麼一來,什麼都解釋得通了。
“小老闆,您今天叫我來,到底是想要說什麼?”子君很明白,小老闆不會無緣無故跟她拉家長,她也並沒有太多興致瞭解這些。
“我叔爺爺是老紅軍,我堂叔現在也是有名的房地產商,他就只有建仁這麼一個兒子,你們……”
“我跟曾建仁什麼關係都沒有!”電視看得多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不就是覺得她是灰姑娘麼,灰姑娘還瞧不上你家的王子呢,子君覺得被侮辱了,如果他們真有什麼倒也罷了,憑什麼明明是他要死纏濫打,現在倒成了她的不是。果然跟電視裡演的一樣麼,有錢人就是喜歡以自以為是麼,以為人人都會為了他們的錢而動歪腦筋嗎?
“那就狠狠地拒絕他!”曾建忠最後說。
“那就狠狠地拒絕他!”想到小老闆的這句話,子君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原本那天就是要拒絕他的,她竟然一時心軟讓他跑掉了,既然不喜歡也不能喜歡,生出幾分感動又是何意,倒不如狠狠地拒絕!
“陳子君,你想好了嗎?要不要給我一個機會?”曾建仁雙眼滿含著笑意,唇角微揚,他覺得幸運在眷顧他,那天他分明看見了她的動搖,只要他堅持,她一定會喜歡上他的。
“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陳子君一氣說完。
“怎麼會這樣,你明明……”失望、失落、傷心的情緒夾雜在其間,瞬間湧上心頭。
“我那天沒說完的就是這句,你現在聽清楚了嗎?”子君不看他的臉,接著說道。
曾建仁想起那天她好像還要說些什麼,可是他沒給她機會說完,他以為不讓她說出來,就有機會改變。什麼時候,他變得這樣自欺欺人了呢?上學的時候他一直是個公子哥兒,從來沒正眼瞧過幾個女生,別人向他表白也總被他奚落、嘲笑,現在輪到他了嗎?
“是誰,是姚競嗎?你真的情願選擇那個鄉下的窮小子,也不願給我機會嗎?”曾建仁尤不甘心的再次追問。
“是,至少他懂得尊重我,不會總象你一樣自以為是。”狠狠地拒絕他,這樣夠狠嗎?
“好!好!好!”曾建仁飛快地轉身離去,再抬頭便只看到他飛奔的背影,子君突然有種想流淚的衝動,她也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那樣傷他真的不是她的本意。她自己也明白,感動不代表喜歡,也許她也是為了自己而感動,明知這份愛無望,心裡仍然堅持。
“子君——”姚競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啊,競哥。”子君有些慌亂的回過身來,不知道剛剛競哥有沒有聽見,“剛才——”
“你在這裡發什麼呆?”她的慌亂他看在眼裡,但是顯然她並不想讓他知道,那麼他便不知道好了。
“沒事啊,就是看看風景。”好吧,這個謊言真的好蹩腳,這麼熱的天氣,站在路邊的榕樹底下,有什麼風景好看?
“一起回去吧。”
“嗯。”不遠處回頭想要問個究竟的曾建仁看著那相攜而去的身影,用力將拳頭用力的砸向樹幹,手背上露出猩紅的血!
自從那天后,好幾天都再沒看見過曾建仁,一開始子君也不以為意,久了自然還是有些疑惑的。如果不是刻意躲避,要遇見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她不便問起,畢竟她也沒立場,只是第一次這麼傷害一個人,總是有些於心難安。
知道曾建仁離開,還是陶芝說的。那天週六下班了,子君去陳志孝家,正好在廠門口遇著也剛好下班的陶芝。她走過來就對她說:“他走了。”
“誰?”子君有些疑惑,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如果不是周圍沒有其他人,她都會懷疑不是對自己說的。
“曾建仁。”
“哦。”子君不知道說什麼好,一時感慨是有的,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好像有什麼在湧動,又好像什麼也沒有。
“走了也好,”陶芝似有些感慨,“你比我強。”說完踏著高跟鞋蹬蹬蹬地走了。
“走了也好。”子君也重複了一句,以後該可以安安靜靜地上班了。
曾建仁的離開並沒有讓這個工廠產生什麼樣的變化,畢竟,像這樣的大工廠,來來去去的人也是不少的。走了一個人,對於不相干的人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影響。子君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的狀態,休息的時候看看書,週末的時候去陳志孝家噌噌飯,偶爾也和大家出去玩玩。
家鄉的洪水終於退下,移民建鎮的工作也正在如火如荼地展開。陳志孝已經請假回家準備建房事宜,妹妹也順利的進入龍城一中讀書,哥哥也順利進入了大三,爸爸和媽媽則開始了下半年的生產,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而她,肯定也會越來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