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雖然不會像神農蟲那樣進行記憶上傳,但整個人類社會是有群體記憶的,前人的經驗透過教育和各種渠道傳給下一代,記憶的電流在每個人的身上流淌,以個體為媒介,儲存群體的意識。”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理論:其實神農是不存在。”
“真正的神農,是無數個人。”
“人類最開始認識草藥,也是在黑暗中摸索,吃過的人口口相傳,吃死人了就由死者的同伴傳出來,草藥的功效、生長環境、適配性……這些知識在一個個的個體中流傳,逐漸變得具體。”
“在人類不同群體的碰撞中,這些知識擴散到更加廣泛的群體中,與其他群體的知識交匯融合,變得更加複雜、全面,而這些攜帶著知識的人,每一位都是神農。”
“最後,又有人把這些知識歸類總結,整理成書,以書本為媒介在人類的群體中流傳,逐漸成為一種共識,成為刻在人類群體意識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當每個人都是神農的時候,就不會因為個體的死亡而遺失珍貴的經驗和記憶,一位神農吃下了斷腸草,還有無數位神農活著,它們把斷腸草的知識記在心中,傳遞到人類的群體中,從此所有人都記住了斷腸草的樣子。”
“人人都是神農,人人都是群體意識的一部分,用個體的存在來保證群體的存在,用個體的記憶來堆積成群體的記憶,讓整個人類不再受‘斷腸草’之苦。”
“更有甚者,有些經驗會在一位位的神農犧牲後,深深地刻在人類的基因裡,成為人類的本能。”
“自出生開始,這些攜帶‘神農基因’的人類就會知道顏色鮮豔的昆蟲是有毒的,它們害怕蜘蛛、害怕蟑螂、害怕蜈蚣、害怕蠍子……他們明明知道自己可以一腳踩死這些弱小的昆蟲,但體內的‘神農基因’還是會讓他們發自內心地恐懼,讓他們遠離那些危險的毒物。”
“神農基因讓他們恐懼高處、恐懼渾濁的黑水、恐懼幽閉的空間、恐懼尖銳的物體、恐懼密密麻麻的事物、恐懼驚雷與暴雨……這些來自基因的恐懼也是群體意識的一部分,如果人類真的是一隻‘巨獸’,這隻巨獸會害怕登高、害怕黑暗,全身都是弱點,但這些弱點正是它生存的根本。”
“而在這個深淵入侵的時代,固步自封,悶頭髮展是無用的,必須要有人去成為神農,嚐嚐那些草藥,只有嘗過了,才知道它們到底是能醫治百病的仙草,還是溶血化骨的毒藥。”
“也只有在犧牲了更多的神農之後,新的神農基因才能刻在人類的身體中,人類這隻巨獸才會獲得新的恐懼,新的生存之本。”
“而我,就是神農!”
馬丁突然挺起了胸膛,看上去無比自豪。
這時,電子屏又被送了出來,馬丁連忙拿過來看了看,上面只寫了一句話:
“明知是毒,還要嘗試?”
看到這句話,馬丁搖了搖頭:“我都說了,要試了才知道,光看著,哪知道是仙草還是毒藥呢?”
“那些看起來很毒的草藥,說不定也是能吃的,不要用否定的眼光看待這些看起來很荒謬的世界觀,說不定它們其中某一個就真的是世界的真相呢?”
“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相信世界是一本嗎?”
“其實我也不知道,但冥冥之中,我就是這麼覺得的。”
“說是直覺也好,迷信也罷,我總感覺,有一根線在扯動著書頁,翻動著萬物的命運。”
馬丁一邊說著,一邊將電子屏還給了方塊,緊接著,抬頭望向了天空。
那彩色的天空上,正有無數鮮豔的“顏料”在翻湧,像是感受到了馬丁的目光,那些顏料開始了變化。
先是出現了一條條如同書頁縫隙般的紋路,又變得越來越規整,那紋路慢慢盪開,變得越來越寬,就像是被翻開的書頁,在那書頁之下,又出現了許多方方正正的紋路,就像是一個個工整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