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這只是其一,世人皆知,不過其實這中間還有個更大的緣故……”龍樹道。
“什麼緣故啊?”巨山問道。
“只因神界的各宗派魁首們都知道一個極大的秘密:岡仁波欽埋藏著數不盡的玉石寶藏。”龍樹低聲道。
“啊——,原來還是為了玉石啊。”巨山心中不免失落。
“不錯,神仙若是離了玉石,就好像人沒錢一般,想做點什麼那都是千難萬難啊。其實,這許多傳說虛虛實實,我也不知裡面有什麼,我們此去不為尋寶,只是為你祈福,為眾生祈福。”龍樹道。
“師父,我也為你祈福呢!”巨山道。
龍樹摸著巨山的小腦袋,見他一臉虔誠,也是心中一暖。
岡仁波欽每年都有許多各派僧俗轉山祈福,不過他們或許自己也不知道,祖師們讓他們來,卻不止是來祈福的,往往回去都要被仔細盤問:看到什麼,有何見聞,可有什麼秘密洞窟?山體可有什麼變化?更有直接問的:有沒有找到玉石?
這山中還有一些傳說:裡面埋了三樣寶貝,一是佛手,佛祖如來叛出婆羅門時曾與三大宗主鬥法,被扯斷手臂,落入山中不知去向。臂斷時佛祖發願,這手臂不枯不朽,千年以後便有佛一半神力;二是相傳山中藏有歷代苯教教主的寶藏;三是上古大神女媧,當年助大禹補天治水之後,為了給神族留條後路,在這裡埋藏了許多神品玉石。
龍樹將中土皇帝賞賜的剩下銀兩,買了兩匹耐寒的良馬,一路西去,直奔吐蕃的藏地高原而去。這吐蕃國一向崇佛,從來不為難僧侶。不過,這藏地高原,十分苦寒難行,兩人騎馬也走了三個月有餘。路上艱辛且不提了,過了普蘭縣,他們終於能遠眺神山了。
只見這岡仁波欽神山,峰頂被冰雪覆蓋,在日光照耀下金光四射,與遠處的聖母峰遠遠相望,他們中間便是聖湖瑪旁雍錯和鬼湖拉昂錯。
這神山生得就是偉岸雄奇:三稜錐形的四壁,光滑潔白,十分的勻稱。由峰頂垂直而下的冰槽與橫向岩層構成了一個佛門的“卍”字形。而云霧籠罩的山尖,直插雲天,卓然與群山不類。
龍樹見了也忍不住合什參拜。
“小娃娃,別隻是看啦,去轉山吧,轉山一圈可洗去一生的罪孽,轉十圈可在輪迴中免去地獄之苦,若是轉上一百圈,今生便可昇天成佛啊!”一個老牧民轉著佛門的經筒,笑著對巨山說道。
“多謝老伯!”巨山笑道。
一個婆羅門打扮的人過來道:“快去吧,孩子,那是溼婆的天堂!一起去喝聖湖水吧,那裡面可是有溼婆的精華呢!”他說完“哧哧”一聲笑出聲來,臉上露出猥瑣的淫邪之態。(注:婆羅門傳說溼婆與烏瑪常在湖中沐浴和那個啥。)
另外一個男子不忿的說道:“別聽他胡說,羊湖純潔如昔,裡面可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那是我們苯教祖師辛饒米沃的降臨之地,他會賜福給你的!”
正說之間,三個僧侶也走過來,旁若無人的說:“師弟,你看神山四周,那另外八座神山像不像岡仁波欽的僕從!”“是啊,不過更像是我佛法座的蓮花呢!”
龍樹見巨山一邊忙不迭的道謝,一邊露出茫然之色,便拉著他昂然而去。龍樹邊走邊說:“這便是法相千變萬化,便如這世間浮華,但萬變不離其宗,你若住於心(注:把他太當回事),他便是神山,是我佛法相,是溼婆法相,是辛饒米沃法相,還是萬山之王;你若不住於心,它也不過是座光不溜丟的大石頭罷了。”
巨山道:“這法相不同,就如同中土的諸子百家,各有各的說法,是吧?其實或許大道如一,諸法同源,世間萬法不過都是我們各自的偏見罷了。”
龍樹被他這番話驚得目瞪口呆,不錯,若是果然都是我們心中各自的執念,這萬法歸一,也無不可啊!
不過,他還是循循善誘,笑道:“口氣不小啊,那你知道諸子百家各有什麼特色和主張嗎?”
“那麼多鴻學大儒,我如何知道他們的精髓?何況,咱們山上那些書不過幾家之言,哪裡知道百家之說。”巨山道。
“譬如你是一個盲人打著燈籠走路……”龍樹道。
“師父,盲人為何要打著燈籠?是燈籠不要錢,還是盲人做了燈籠拿出去賣錢?難道是為了別人?”巨山道。
“不錯,若他怕老幼夜間無照無明,那他便是仁義的儒家;若是他任性自然,想打便打,那便是道法自然的道家;若是怕自己撞到別人,那他就是兼愛非攻的墨家;
“若是他打著燈籠為了防身,那便是無所不防的兵家;若是他說‘方生方死’(若是生就走向死),打與不打,不過是大同小異,那就是惠子的名家;若是他只因遵守法紀而打燈籠,那他必然是韓非的法家……”龍樹道。
“若我是盲人,還是不出去算了……”巨山道。
“那你就是不通法理的佛家,以為棄絕眾生的逃避便是得法,其實不然。”龍樹道。
兩人說笑間,各教各派的人們匯聚成稀疏的人流,開始沿著千百年的路,轉山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