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娥回到房裡放下東西,見丈夫牛勇厚一會兒工夫就把兒子牛耕牧哄睡著了,心下稍稍鬆了口氣。今天他們是午飯後出發回來的,在路上折騰了半天,此刻已經十分的疲憊,好不容易到家,可以緩一緩了,她可不想這兩個小子此刻就醒來鬧騰。
牛耕耘端著碗麵走了進來,還沒開口,牛勇厚就把碗接了過來。
“云云,去給你媽也端過來,告訴你姑姑,你媽媽不舒服,面裡面不要放辣子。”
田娥輕輕瞪了丈夫一眼,“你就知道使喚孩子,我自己去廚房端飯。”
耕耘跟著母親田娥到了廚房,四姑姑牛曉霞正在往碗裡撈麵,見了他們就說,“二嫂,你和二哥趕了一天的路了,這剛剛才回來,怎麼就到廚房裡來了?麵條做好了,我會讓云云端到房裡的,你和二哥就多歇息一下好了。”
田娥嘆息了一下,笑著說道:“曉霞,我知道你的心地好,你二哥可以在房子裡歇一歇,讓人給他端飯過去,可嫂子不行,這家裡的老人們可都看著呢。”
“二嫂,我媽媽就那樣子的人,其實心地也是好的,你別太放在心上。”
“傻妹妹,嫂子才不是那樣容易記事的人。倒是你在婆婆家要多注意一些,如今剛剛嫁過去是沒什麼,可這日子長了,你就明白了。”
一家人吃完晚飯,田娥幫著牛曉霞將廚房裡收拾停當,她們這一對媳婦和小姑倒與別人不同,相互之間沒有嫌隙,無話不談,像是親姐妹一樣。
在牛家的五個姐妹中,牛曉霞只與妹妹牛曉麗關係親密。其餘三個姐姐,年齡最小的三姐牛曉敏也比她大了近十歲。這樣的年齡差距本就讓她們姐妹之間沒有太多的交集,再加上三個姐姐早早就嫁人了,三姐牛曉敏更是嫁到了千里之外的江西九江。後來妹妹牛曉麗跟著三哥牛勇強回了湖南老家,從那時候到現在也差不多十年時間了。
二嫂田娥被迎接進門的那一年,牛曉霞剛過了十八歲的生日,她看見遮著紅蓋頭的新娘子被二哥從大門外抱到新房的炕上。當蓋頭被揭開的那一刻,她的眼前一亮,二嫂真漂亮!
牛勇厚和田娥是經人介紹認識結婚的,男方的介紹人就是牛勇厚的伯伯葉世芳,女方的介紹人是田娥的舅舅賙濟民。男女雙方只見了一面就各自回家籌備結婚的事宜了,一個月後的某個良辰吉日,田娥被迎進了老牛家的門。
四年後的一天,當也要嫁人的牛曉霞開玩笑似地問田娥,當初為什麼見了一面就嫁給她二哥牛勇厚了?田娥的回答很簡單,“你哥是個老實人!”
牛曉霞是談了四年戀愛才嫁給言章富的,說來也巧,兩個人的相識正是在她二哥二嫂的婚禮上,因此牛曉霞更是把田娥看做是自己的媒人和貴人。
家裡來了客人,對耕耘來說也是件好事情,省去了晚間的讀書。可這大晚上的,他也沒地方去玩。奶奶的房間裡,公公,爸爸和四姑父在說話。媽媽這邊也是拉著四姑姑輕聲細語的聊著什麼。唯有爺爺這邊只有他一個人。
耕耘進去的時候,老人家正在給電壺裡灌開水,只見他是背對著門口,房間內的白熾燈只有25瓦,昏暗的燈光照著老人孤獨的背影。不知怎麼,耕耘幼小的內心裡不禁升起了幾分難過的感覺。自打記事起,耕耘的印象中爺爺牛傳清都是一個人住在這間房子裡。房子雖然也屬於上房,但卻是單獨出來的一間,完全和堂屋那邊隔開。
爐子旁邊擺著六個電壺,五個已經灌滿,牛傳清吩咐耕耘一壺一壺拎到堂屋那邊。一到了冬季裡,只要牛傳清這邊的爐子架起來,他每天都好像有了任務似的,就是為全家人提供開水。耕耘知道這五瓶開水,除開用來喝之外,大都是用來晚上睡覺前洗臉燙腳用。
耕耘在爺爺的房間陪他喝了會兒茶,閒聊了幾句,也就順便在這邊跟著老人一起洗了臉和腳。他看見牛傳清起身去夾了一塊煤過來,知道爺爺這是準備封火休息了。他便和爺爺打了聲招呼,就過來了堂屋這邊。
已經是晚上快九點的樣子,言章富說著話忽然想起車上還有東西沒卸下來,就拉著二哥牛勇厚一起,耕耘在邊上拿著手電筒幫忙,看著他們從車廂裡搬了六個蛇皮袋子下來。
那是五袋子細煤,是四姑父給爺爺這邊打蜂窩煤用的。還有一袋是媽媽田娥從孃家捎帶下來的紅薯,也得虧四姑父想起來。幹完了活兒,言章富看看時間也不早了,就讓耕耘去叫他姑姑曉霞,該動身回去了。
牛曉霞過來這邊向伯伯葉世芳還有母親王氏招呼了一聲,說是要回去了。這小兩口拗不過老太太的熱情,只得在一家人的相送下,依依不捨地在門口話別。臨上車的時候,田娥給裝了一布袋的紅薯,塞到曉霞手裡。
曉霞本想客氣的,她母親王氏開口說,“你嫂子給你們的,就不要推推讓讓了,一袋子紅薯而已,又不是什麼稀罕物。”曉霞埋怨了母親一眼,拎著袋子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