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天明,雨後天晴。
雨露寒霜錙銖掛節,片片青葉流連,攔不住清涼入土。
觀花小和尚又來到後山,靜坐冥想。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佛經低頌,卻不知,如此的自欺欺人,便已是誤入歧途。
一切皆是虛妄,一切也是真實。
老和尚阻攔不了訊息的傳播,他也無心阻攔,如果是劫,如果是難,一定要觀花自己面對。
所以在第二日出街化緣之時,觀花便知,後山竹林,昨日發現一具女屍。閒言碎語將女屍的形貌描述的很詳細,觀花卻無心去聽。
他知道那是被她視作心魔的女人,沒有緣由,即使他無法從口耳相傳的形貌中去辨認,他也能知道。
老和尚本以為他會靜心閉關,打坐參禪,自行領悟,破除心魔。沒想到觀花在當日下午,又去到那片竹林,口頌佛經。
不多時,毛茸茸的觸感傳來,觀花睜眼,一隻白兔正在蹭著他的腳心。
觀花將其捧起,兔子奄奄一息,命不久矣。
懷抱白兔,白色波紋陣陣迴盪,將兔子包裹其中。
“為何這幾日,總有小動物受傷。”念頭一起,隨之聯想到昨日在此暴斃的女人,觀花不明白她當時前後癲狂行徑,此時忽然想到,“她在求救?”
人與動物不同,尤其是女人最為難測,心中所想,總要男人點明。
她在求救。
這個想法在小和尚腦海中不斷縈繞,那女子瘋狂怪異的行為,是需要什麼樣的援助?
懷中乳白色波紋若有實質,此時無序震盪,正似小和尚的心神。
他在亂。
他慧根秀玲,心思通達,很快就想明白了,女子要他如何拯救。
不是外傷,也不是襲殺,而是心魔。
女人舉止無序,肆意妄為,顯然心神已亂。她不是魔,而是受心魔滋擾的人。她遇見了什麼事,她是否為此心慌,又為此絕望?
她的心魔源自何處,觀花不知,但是他知道,他能救她。
普動眾生,眾生平等,兔子能救,女子為何不能救。
他做錯了嗎?
他的佛心,是否太過狹隘,不知不明,就妄下論斷,定人死罪。
心神混亂之際,懷中乳白波紋,不知不覺間夾雜著黑氣,白兔雙目赤紅,似被勒住喉嚨,腿腳無法掙扎,只能艱難的抽搐。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心經再起,卻非出自觀花之口,僅入觀花耳中。
神識中搖晃的燭臺似被經文護佑,漸漸平息動亂。
一絲清明彷彿找到可趁之機,如回香倒流,溢如腦海。
“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剩?臘閎舨?廾鄱喙剩?奈薰野?晃薰野?剩?抻鋅植潰?獨氳叩姑蝸耄?烤鼓??。”觀花隨著聲音一同誦經,心神終得安定。他仍未睜眼,看不見懷中白兔已死,黑氣退散,乳白波紋依然漣漪陣陣,修復著白兔。
“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最後幾字落下,如禪音入定,心神俱明。
當他睜眼時,卻不見懷中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