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你蝕骨索魄鐵鏈纏繞,燎仙焚魔烈火燃燒,眉眼神色不改,笑的邪魅狂狷。
昨日,你束魂蝕心緊箍當頭,降妖除魔九死一生,傲骨處變不驚,哭的灑脫盎然。
今日,你終脫一身束縛,天地任你遨遊,你卻說,這世間,你已無處可去。
南靈雨每天回家都會路過一家琴行。
她從城東的學校,到城西的家,從11路公交的起點站,到終點站。
一個週五的下午,沒有原因的,她忽然想走回家。
好像命運裡突然的指引,沒有理由,只是忽然就想了。
於是她計算著哥哥下班的時間,慢慢走了回去。
時間是下午五點半,即將到來的週末面前,某些男生已經迫不及待的奔跑了起來。離開了學校,他們一個個就能變成皮城女警,寒冰射手,鋼鐵大使,征戰沙場,英姿勃發。
南靈雨並不著急,只是安靜的走著。她避開了人群,終於鬆弛下來的笑意,讓她覺得很舒服。
這個在睡覺都會笑的女孩,其實並不愛笑。
甚至,她很討厭自己一臉虛偽的笑。
可是這是她最堅硬的盾牌,也是她最鋒利的武器。
她笑了,同學也對她笑。大家都關心著她,她不用在這個最虛榮的年紀,為自己的貧困而受盡冷眼與嘲笑。
她笑了,房東也對她笑。這個四十多歲猥瑣刻薄的男人,這輩子都靠著家裡留下的房產庸碌度日,天天為了幾度電和租客吵個不停。
她笑了,哥哥也對她笑。她不得不笑,因為她知道,自己皺一下眉,這個已經沒了依靠卻一直故作堅強的哥哥,一定會被這最後一根稻草,折斷了脊樑。
其實她好想哭。看見別人父母來接時想哭,看見閨蜜交了小男朋友想哭,看見同學去法國的照片想哭,看見那個她偷偷喜歡著卻笑著拒絕了他的表白的男孩子想哭,看見南過對她笑的時候,特別想哭。
於是在這個因為教育局領導的視察而提前放學的週五,她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的哭一次。
低著頭沿著青磚鋪成的人行道走在回家的路上,南靈雨懷著怎樣的心事,誰都看不見,誰也不知道。
路邊是一家琴行,叫“非凡琴行”,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正眯著眼睛給小提琴調音。不時傳出斷斷續續的美妙音樂。
南靈雨被這琴聲吸引了注意力。並不是多麼高明的技巧,但是咿咿呀呀的聲音,似乎在告訴她:你的煩惱,我都明白。
於是她停了下來,隔著玻璃櫥窗,靜靜的聽著小提琴時隱時現時高時低的演奏。
中年男人一陣細心摸索後,終於滿意的放下了小提琴。南靈雨有些失望,也有些期盼,並未離開。
中年男人把小提琴小心的放好,又走到那一架潔白的鋼琴面前坐下,閉上眼睛,手指靈動,輕緩舒暢的音樂跟隨著跳動的琴鍵從鋼琴中傳出來。
南靈雨聽得入神,目光彷彿穿過了中年男人的身軀,飛落在琴鍵上。
然後她的手指也跟著琴聲曲張,動聽的琴聲彷彿是從她的指尖流出。
亮麗的琴聲徐徐響起,漸漸如潮水般四溢開去,充盈著世界的每一處空間。琴聲中彷彿有一個白色的精靈在隨風而舞,舞姿優雅高貴;又好像有一朵朵耀目的玫瑰次第開放,飄逸出音樂的芳香。琴聲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迴如呢喃細語,時而烈如咆哮的深海,蕩人肺腑,撼人心魄……
中年男人彈到忘情,南靈雨聽得忘情,手指飛揚,飛快的敲擊著琴鍵。黑與白的交織,夢與美的演繹,南靈雨陷入了一片無人的空間。她只看到漫山遍野的綠草,在那山的頂端,有一顆參天大樹,枝繁葉茂。她向著大樹飛奔,卻越跑越遠。但是她心裡感到無比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