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酒樓有位年輕女人。
她是掌櫃的女兒,大周帝國風氣開明,百姓並不排斥女子拋頭露面,所以她稍大些後,就在自家酒樓,做賬房管事。
她只收小哥的賬,別人的賬自有小二去結。
然而她也不收小哥的賬,小哥沒錢,縱然有錢也裝作沒錢,所以她收不了小哥的賬。
但是小哥有別的本事抵賬。
他能給她一個美夢。
夢裡她不再是商人的女兒,她是一位公主,風華絕代,無數人為她傾倒。
她是公主,就可以任性,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在夢裡,她甚至可以是女皇。
大龍帝國不就有一位威震天下的女皇帝嗎。
人總是喜歡做夢,無論男人女人,無論他們在什麼位置,面對著什麼,都想做夢。
就像一個男人無論取多少個老婆,他總會少兩個女人,一朵垂素的白玫瑰,一朵張揚的紅牡丹。
玫瑰是他的歸鄉,牡丹是他的夢想。
這個女人沒有夢想,只有慾望。
那個公主的慾望。
於是小哥便成了她的夢想。
如今,她站在櫃檯後面,看著自己的夢想,帶著一臉溫柔和煦的笑,寵愛著另一個女人。
少女在她學會嫉妒的那一刻開始,便成了婦人。
這是最惡毒的婦人。
櫃檯邊的爐子上總是熬著一鍋熱高湯,為燒乾的火鍋添水。
而這個剛剛變成婦人的少女,端起了跟她的怒火一起沸騰的高湯,徑直走向小雨。
小雨看見一雙很漂亮的眼睛。也看見一張最醜陋的臉。
人會因為惡毒而變得猙獰。奼紫嫣紅的朱唇也會長出獠牙。
那個女人端著滾燙的高湯,帶著無法壓抑的憎恨,衝向小雨,彷彿用盡全身力氣,對著她潑出了那鍋翻滾著氣泡的濃漿。
“啪!”一聲響指,畫面像被石子飛過的湖面,激起陣陣漣漪。
小雨從夢中驚醒,看到那張溫暖和煦的笑臉。
“從今以後,我來保護你。”小哥說。
“她是誰?”小雨並未從噩夢中醒來。
“誰都不是,那只是一個夢。”小哥說。
小雨的臉色慢慢沉下來:“不,我認得她。她是聽雨樓掌櫃的女兒。”
她又自言自語道:“她在去年除夕失蹤,都說和情郎私奔了。”
她還在說:“聽雨樓……叫這個名字,是因為那裡的掌櫃有一把聽雨傘,雨落在這把傘上,能聽到美妙的音律。”
“你困了,需要休息。”小哥依然和煦,語氣溫柔。
可是小雨卻無法從這張精緻的臉上感受到溫暖。相反,陣陣寒意從後背泛起,心臟急急跳動,每一下都像被重錘敲擊。
“不要……”她掙扎著,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你困了,快睡吧。”
周圍的景物開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消融。
一切,又歸於虛無。
忽然臉上有了冰涼的觸感。
“不要!”小雨驚叫著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