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罵聲中,龐大的身形跳著跳著又忽然消失不見,留下南宮修顏涾二人面面相覷。
修顏涾沉思良久,才緩緩說出:“他……不冷嗎?”
南宮猶豫道:“這麼多肉,應該不怕冷吧……”
修顏涾道:“是……是嗎……”
……
夜幕降臨,長安城中萬家燈火。
這是雪後的第一天,也是最冷的一個晚上。窮人只要有家,都躲在家中不肯出門。而富人卻趁著這樣難得一見的景緻,身著皮裘出門賞雪。
“金枝裹銀裝,碧水染秋霜。”風雅公子哥在這樣寒冷的夜裡,仍然輕搖摺扇抹風弄月,彷彿背後冷得發顫的左手不是他的一般。
“好詩好詩。寥寥十個字,說盡了長安風花雪月。”身旁不少人嘖嘖稱讚拍手叫好,而那個搶先喊出這句不著邊際的評語之人,至少能被打賞二兩碎銀,叫那一眾手掌都拍紅了的圍觀人群好不羨慕。
可惜,今夜說足了風流,也沒有佳人掩面偷看的點睛場景。
實在是太冷了。
除了這些居心叵測借題發揮的風流名士,亦或是真的心懷天下想要和天下貧寒子弟共枕冰霜的儒道大聖,便再也沒有什麼人有這樣的閒情雅緻在這冰天雪地裡談笑風生。
這一夜,修顏涾很開心,卻沒有再喝酒,因為這個夜晚並不輕鬆。晉納的刺客比迦樓刀更可怕,那些刺客無聲無息,防不勝防。最危險的刀是未出鞘的刀,最危險的箭是拉滿弓的箭。一旦敵人出手了,剩下的武力比拼只需聽天由命,而那些蟄伏在黑暗裡的敵人,才是最讓人擔憂的人。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隔著兩個國家的晉納,會千里迢迢來刺殺他們的張丞相。
大周何時,淪落到如此地步,任誰都想來踩一腳?
今夜的丞相府,或者說丞相宅,依舊只有書房一盞油燈微亮,那位老人傴僂的身影映照在窗戶上,不時晃動。
但是夜幕中,卻有數十身著輕簡藍衣的長安衛躲在暗處,仔細觀察著丞相府的風吹草動。
雖然同樣是藍衣,卻和沿街巡視的值班守衛不同,手足腕處緊束,行動起來悄聲無息。
與此同時,熱鬧的長興坊中,一聲尖厲的慘叫將這場虛偽的繁華生生撕裂。只見剛剛還在人群中高談闊論的風流公子,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忽然胸口鮮血噴湧,倒地身亡。
是的,所有人都看著他侃侃而談,又都看著他血流不止,卻沒有任何人看見他是如何受傷,被何物所傷。
人群退散又不離去,迅速將公子哥的身軀圍在中間。三道因為夜幕而顯得發黑的藍色身影快速從人群中抽離,來到公子哥身邊。
一人俯身按向公子哥脖頸,片刻之後向餘下二人道:“死了。”
另外二人中有一腰懸令牌者,是這一支隊伍的帶頭人,沉思片刻,冷峻道:“恐是調虎離山之計,各回其位,等候指示。”
另一人卻道:“若是晉納刺客,不會殺無辜之人,恐怕訊息有誤,應當立刻請求支援,防止殃及無辜。”
帶頭人問道:“你怎知晉納刺客不殺無辜?”
話剛說完,胸口竟也是血流不止,而那蹲在地上探查之人也隨之倒地。二人死狀和那位公子哥如出一轍。
藍衣長安衛再度隱沒人群,輕聲自語:
“因為我就是呀。”
竟是女子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