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在各自領域都是當世唯一的人間至尊,如今卻在帝國國都一家酒樓裡,因為沒錢,而打算去撿別人的剩菜吃。
這幾日,神農依舊不理朝政,不參朝會。將政事交給張敘豐處理,他很放心。他只是在長安城內走走逛逛,見見老友,也看看長安這十年,有何變化。
不到片刻,那桌外鄉人也不知是飯菜不和口味,還是不願被神農如同獵物一般盯視,終於不歡而散。老掌櫃親自過來,將不過三十餘歲,卻看似耄耋枯槁的乞丐和那名黝黑壯碩的女子請到桌前入座。
老掌櫃一如往常招待一般豪客模樣,點頭哈腰道:“二位客官,可要加菜。”
老乞丐道:“這些就挺好。”
老掌櫃道:“還是為客官熱一下,冷菜傷胃。”
老乞丐磕著瓜子道:“不妨事,我就喜歡吃冷的,熱的吃快了傷脾胃,不痛快。”
一句話卻是看穿了老掌櫃的伎倆,若是回廚,就算端出來的是一模一樣的殘根,卻也必然是重新做的精緻菜餚。
老掌櫃終究是活了一輩子的人精,不再過多絮叨惹人厭煩,只是上了一壺一兩就貴過這一桌子佳餚的綠茶,說是不用銀兩的高碎。一旁的老餮聞著飄來的茶香就知道,不說茶葉,就是這泡茶的泉水,都是出自前朝專供皇家享用的玉泉山泉。大周立國以後,再無貢品一說,世間奇珍價高者得,偏偏只有這玉泉山泉,唯花滿樓一家獨有。
茶水上齊,老掌櫃就知趣退下,不再打擾。
神農舉杯敬大龍女帝一杯,大龍女帝豪氣牛飲,看得一旁幾位老者胸口隱隱作痛。
神農道:“如何?”
大龍女帝道:“不解渴。”
此話一出,大龍女帝明顯感覺到一股濤濤殺意將她包圍。一群老人目光如絕世神兵寒光凜然,甚至有人強忍之下,口中還是流出一道鮮血,被自家晚輩匆忙抬走。
神農道:“大龍與大周相隔兩千裡,還有群山四海阻隔,一路行來,是該口渴了。”
大龍女帝道:“還行吧。”
神農道:“走了幾日。”
大龍女帝道:“四日。”
神農道:“四日前,我剛出世,你們大龍就接到訊息了?一息傳訊兩千裡,不知是何神通?”
大龍女帝道:“沒問,孤不在意。孤只在意你。”
神農道:“你好像比我年長。”
大龍女帝道:“那又如何?”
神農狡黠笑道:“不般配,就算你只在意我,也不般配。以前就有個女子對我說,找個年長的女人,不知是找個媳婦兒,還是找個娘。”
大龍女帝道:“你想認我做娘?”
神農哈哈大笑道:“從不知大龍女帝是如此有趣之人,若是早些知道,當年起義時一定要拉你進來。”
大龍女帝搖頭不語。
神農又捧起一杯熱茶,在一眾肝膽欲裂的目光中,飲盡一杯,然後伸手夾了一筷子白晶鯉魚,小心翼翼舔乾淨一根魚刺,對大龍女帝說道:“少年時,曾有一名女子帶我夜遊長安。那時我倆皆身無分文,當然,如今我還是身無分文。可是那時我年幼,嘴饞得狠,路過這些肉香四溢的酒樓是,總是不肯離步。她就去守著人家掌櫃,從白日守到三更,終於要來半個吃剩的醬豬肘子和一壺酒。我已經記不清那個肘子和那壺酒是何滋味,卻知那一定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那時只覺得,若是和她在一起,就算天天沿街乞討,吃些餿冷殘食,只要有她,也是一大幸事。”
是他,一生所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