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當地縣政府和駐軍派來了隊伍,食物和水不缺少,帳篷搭起來,吊著的燈被風吹著晃動不休。
汽油發電機和柴油發電機的聲音響個不停,居然成為了背景音樂。
寒風呼嘯著,乘客們裹著棉被縮在帳篷裡,不時有哭泣的聲音在夜空中飄蕩。
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抱著九個月的寶寶、三個七歲的男孩兒、一個九歲的女孩兒、四個中年男子、三個中年婦女、一對兒老夫妻,一共十五個人,十四個眼睛紅紅的。
他們是落水的全部人數,被救上岸,救他們的警察體力不支,被水給沖走了。
三月初的草原省的這條河剛開化不久,還有上游偶爾衝過來的冰凌,從河裡被救上來的他們換了政府送來的衣服,吃了藥,還有三個打著針,靜脈點滴注射,就是吊瓶。
除了九個月的寶寶,其他人沒有絲毫獲救的欣喜,他們睡不著,也吃不下,始終惦記著救他們的警察。
“吃點吧,大妹子,你不吃怎麼奶孩子?許乘警長是個好警察,他吉人自有天象。
我在上面看了,他救完你們沒力氣了,是仰面漂著,這叫仰泳,能休息,許多游泳的人累了都會漂在水上。
他保證能活下來,他救你們的目的是讓你們好好活著,你們不吃東西怎麼行啊。
等你們餓倒了,他回來一看,你們說他該多傷心啊。吃吧,吃飽了,等他回來,咱們大家抬著他跑幾圈。”
田江斌在勸,他的十一個同伴跟著幫忙,送東西了、安慰人了,順便看看誰想偷東西,誰偷就抓誰。
對於他們來說,看人無須對方動手,一個眼神就知道是不是要偷東西,這叫專業。
“我和你們說,別擔心許乘警長。
哎呀,說實話吧,我和他認識十三年了,老許這個人啊,你別看他在列車上當警察時裝著很嚴肅的樣子,生活中不是。
跟他打牌的時候不能把煙放到他旁邊,不然他自己不買菸,他抽你的,可小氣了。
最氣人的是,他喜歡游泳和釣魚,他一想釣魚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說:小田游泳去不?我看那黃河現在水不錯,上游水庫放水,說不定我能摸到魚。
你們想啊,我一聽,首先想到的保證是有魚,我就答應了,帶著成套的釣具找他。
是我開車找他,他自己有車,不開,嫌費油。
到了河邊,選好位置,他直接跳下去遊,我呢就是擺東西,凳子、釣竿的架了,上線上鉤。
等我忙差不多了,他在黃河裡遊一圈回來,用著我的竿,用著我的餌,還埋汰我水性不好、釣魚技術不行。
有一次上游放水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咱倆釣魚呢,他釣一釣就下去遊,結果被水給拍裡了。
那時是四月初,水也涼著呢,比這驚險,我以為他完了,四處找,結果第二天中午,他居然回來了,衝下去三百多里。
誰敢想啊,那麼大的水,三百里。所以你們看我著急嗎?
我再說一次,他最後是漂著,我估摸著他可能以為下面還有人,漂著一面休息一面下去看情況,對不?”
田江斌開始講故事,不但十四個被救的聽得入神,邊聽邊吃,還吸引了旁邊的人。
大家信以為真,或者說是願意相信這個情況。
瞭解許程明的人,尤其是他的同事卻知道,許程明不會游泳,今天不知道怎麼了,他就能遊了,然後還救了十五個人。
他整天在車上待著,身體不夠好,先是受傷,又跑那麼遠,跳下去沒死算命大,再救了十五個人。
在有著冰凌的水中漂下去的情況下,能活下來的話,除非是出現奇蹟。
他們知道,但他們不敢說出來,只能儘量當作沒事情般照顧乘客,到了沒人的地方想起來就抹眼淚。
軍隊、政府的人,還有趕來的附近的民眾,他們沿著河搜尋。
河裡也有船隻來回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鐵路橋坍塌的事故太大了,不用說當地的縣政府,即便是市政府、省政府,它們也都重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