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重行了禮,“微臣參見皇上。”
蕭盛深吸一口氣,幾欲起身而不得。見狀,年世重急忙上前,將軟墊子靠在蕭盛的身後,攙著他坐了起來,“皇上氣色很好。”
“朕的身子,自己知道。”蕭盛瞧了年世重一眼,年世重一副恭謹謙卑的模樣。不管什麼時候,年世重都是這副模樣,何曾變過。
也許這就是本事,至少這副樣子,能讓很多人見著,都覺得心裡痛快。
有人在你面前,極力表現謙卑姿態,想必很多人的虛榮心都會得到滿足。尤其是蕭盛這樣高高在上的人,甚是吃這一套。
“皇上覺得好些嗎?”年世重端過一旁的參湯遞上去。
蕭盛抿了一口,“外頭現在如何?”
“沒有皇上坐鎮,有些蠢蠢欲動,但臣身為皇上的臣子,勢必為皇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無論何時,只要皇上一聲令下,微臣肝腦塗地,亦無所怨言。”年世重信誓旦旦。
“文武百官,只怕都等著朕立太子吧?”蕭盛雖然病著,可腦子不糊塗。
年世重一臉為難,“皇上身子尚可,不必急於立國本。”
“朕有意八皇子,只不過八皇子年幼,尚不能自保,如何能主持大局,坐擁天下?”蕭盛輕嘆一聲,“朕有諸多皇子,能當此重任的,卻是寥寥無幾。”
年世重不是傻子,皇帝這麼說,其實只是在試探他的意思。蕭盛雖然病中,但自己也是弒父奪位過來的,自然明白這個時候,其實是兵變最好的時機。
但眼下一個個都沒有動作,蕭盛自己反倒不安起來。
“八皇子品行甚好,恭謙有禮,才學兼備,只不過這劉妃娘娘——”年世重眉頭微皺,“皇上也該明白,稚子年幼,外戚專權往往有之。”
蕭盛點了頭,“朕也想過,只不過——”
“微臣該死!”年世重突然跪了下來,“微臣請皇上恕臣死罪。”
“你做什麼?”蕭盛皺眉。
“請皇上恕罪。”年世重跪在那裡,狠狠磕了頭。
蕭盛深吸一口氣,“好了,朕恕你無罪。”
聽得這話,年世重才抬頭,但依舊跪在那裡,“臣斗膽,想說句公道話,只是這些話,怕是有汙聖聽。”
蕭盛不說話,心裡卻已經清楚,年世重要說什麼。
年世重見皇帝不說話,只能繼續往下說,“三皇子蕭東離雖未臣的連襟,但其所作所為皇上亦是清楚。三皇子驍勇善戰,力敵北昭,使得北昭不敢來犯。而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無不以其為尊。微臣知道,左右皇上之意乃是死罪,可微臣一心為了皇上為了大朔江山,絕無私心。若皇上降罪微臣,微臣也是要說。傳位之事,請皇上三思。”
“朕會考慮。”蕭盛良久才閉上眸子,吐出一句不冷不熱的話來,“你先下去。”
年世重行了禮,“微臣告退。”
等著年世重出去,蕭盛才睜開眼睛,揮手讓心腹太監上前,“外頭的御林軍,是不是都換了?”
太監頷首,“皇上,都是生面孔。”
“看樣子,成與不成,都是他們的。”蕭盛輕咳兩聲,嘴裡一股子鹹腥味,那是鮮血的滋味。強忍著嘴裡的腥味,蕭盛靠在軟墊子上,“不過,朕就算真的死了,也不會讓他痛快。當年餘槿如此待朕,那麼朕——”
太監一怔,“皇上的意思是?”
“過幾日再說。”蕭盛也不多說,緩緩的躺下休息。
這幾日,蕭盛時醒時睡,面上氣色全無,連御醫都已經束手無策,可見是真的到了生命的盡頭。縱然如此,總歸有彌留之際的迴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