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東銘道,“有酒嗎?”
聽得這話,海潤招手讓隨侍上前,“早就備著了。斷頭酒,今生盡,待來生。太子殿下,你可還有什麼話說?”
倒上一杯酒,酒香醇厚。
喝下一杯酒,苦澀自知。
“我生就帝王家,乃貴妃之子。從小到大,我母妃就告訴我,想要的就自己去搶。哪怕不折手段,也要得到。得不到的,寧可毀掉也不能落在別人的手裡。”蕭東銘又喝下一杯酒,眼眶泛著猩紅,“所以從小到大,我要什麼有什麼,想得到什麼就能把什麼搶到手。”
海潤搖頭,“我是該說慈母多敗兒,還是說——子不教父之過?”
蕭東銘難得有這樣平靜的時候,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臉上沒有半點怒氣。雖然渾身惡臭,可這些擺在死亡面前,只顯得蒼白無力。
蕭東銘狠狠灌著酒,眼眶通紅,內有熱淚盈動,“我自以為能得到一切,卻原來人外有人,父子之情也不過如此,兄弟之誼也不過爾爾。到頭來,一場黃粱一場空。”
“時辰差不多了,太子殿下安心上路吧!”海潤起身往監斬臺走去。
身後,蕭東銘終於落淚,“若說還有什麼餘念未了,那便是——惟願來生,別再投胎帝王家!寧為窮人子,不做皇家人。”
淚,順著臉頰不斷滾落。
跪在斬臺前,蕭東銘被按在那裡根本無法動彈。劊子手撩開了他的散發,往自己嘴裡灌上一口好酒,“噗”的一聲噴灑在冰冷的大刀之上。
陽光下,大刀的刀刃有寒光掠過,更顯鋒利無比。
海潤端坐監斬臺,看一眼天色,拂袖撩起桌案上的斬立決木牌,揮手便丟出去。冷眸一聲厲喝,“斬!”
蕭東銘重重合上雙眸,任由淚如雨下。
劊子手,手起刀落。
血濺三尺,結束了蕭東銘髒穢的一生。
生時榮耀萬千,前程似錦。
死時屈辱難掩,身首異處。
這便是蕭東銘的一生,生於富貴,死於卑賤。一襲白布,是宮裡來人收屍的,因為是有罪之人,不得葬入皇陵。
又因謀反在前,弒君未遂在後,所以蕭東銘的身後事是草草了事的。一副簡單的棺木,一抷黃土壘個小土包,沒有哭喪的,只有隨地掩埋。碑文上也只刻著蕭東銘三個字,不帶半點皇家氣息。比尋常的百姓還不如,尋常百姓死了,還有個送葬之人。
然蕭東銘,孤零零的一座孤墳立在那裡。無人送,無人祭,只怕來年清明,連三柱清香都沒有。
不過,風烈還是來了,一起來的還有姬雪。
到底是從二王府出來的,舊主雖惡,也有知遇之恩。三柱清香,瓜果供品,也該給的,就當是了結一場主僕之誼,就此作罷!
在蕭東銘的墳前,那支木箭被狠狠刺在墓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