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她走到了杜憐兒的跟前。
千寂站在籠子外頭看她,看她緩緩蹲下身子,如玉的指尖輕柔的撥開杜憐兒臉上的散發,露出杜憐兒滿是血汙的臉。
原本的美麗的臉頰,此刻早已容顏盡毀。
上官靖羽心頭微涼,眼圈微微泛紅,又是爹造的孽。
倦怠的眸,緩緩睜開。
垂死的人,徐徐醒來,空洞的眼底唯有清晰的仇恨,唯有她的倒映,彷彿也染著鮮紅的血,與杜憐兒一般血肉模糊。
“是你。”杜憐兒無力的開口,虛弱的聲音細如蚊蠅。
上官靖羽頷首,“是我。繡樓被盜,是你做的吧?”
“可惜了。”杜憐兒重重合上雙眸,“終歸功虧一簣。”
“你為何要那麼做?”上官靖羽問。
杜憐兒嗤笑著,雙眸無力的一張一合。她躺在血泊中,像極了開在幽冥地府的彼岸花,那般的豔烈,紅得格外詭異,“我為何——為何要告訴你?”
“我想知道,你跟芙蕖是什麼關係?”上官靖羽猶豫了很久,才敢說出口,“芙蕖,到底知道多少?”
“你想知道?”杜憐兒笑得微涼,“你永遠都別想知道。”
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氣,“若是永遠都不知道,那也是極好的。至少,芙蕖不會被牽扯進去。看你如此,我便知道你們的關係了。這樣也好,芙蕖永遠是芙蕖,不會變成第二個你。”
杜憐兒忽然紅了眸,一滴淚沿著眼角緩緩滑落,“你會幫我護著她,對不對?”
“我不是替你護著她,我是為我自己。”上官靖羽輕嘆,“她也是我想保護的人。芙蕖救過我,我們幾次三番的生死與共。”
“那就,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吧!”杜憐兒勉強的嚥了咽口水,氣息奄奄,“什麼都不知道,就不會像我一樣活在仇恨裡。就算知道滿門皆滅,又能怎樣?我沒辦法替家人平反,如今連自身都難保……”
上官靖羽屏住呼吸,“你要——平反?”
“江南織造季家,一紙聖諭,一場誣告,九族皆滅。”杜憐兒一字一句的開口,視線卻死死落在上官靖羽的身後。乾裂的唇,一張一合,鮮血不斷的從嘴角滑落,“傅家與上官家聯手,大仇難報,我死不瞑目。不過……”
她忽然笑了,笑得上官靖羽心頭駭然揪起。
“那我是誰?”芙蕖站在那裡,容色慘白,整個人瑟瑟發抖。
上官靖羽突然明白,自己上當了。
杜憐兒表面上說,不想讓芙蕖與她一般生活在仇恨裡,那只是為了迷惑上官靖羽,讓其放鬆警惕。一旦放鬆警惕,就不會察覺芙蕖的逐漸靠近。
其實她早就看見了芙蕖的步步逼近。
千寂自然不會去管這樣的閒事,必也不會開口,早已走到一旁漫不經心的擺弄著案上的蠟燭,瞧著芙蕖過來也懶得跟上官靖羽打招呼。
上官靖羽徐徐起身,容色微白,“芙蕖?我不是讓你……”
“那我到底是誰?”芙蕖死死的盯著倒伏在地的杜憐兒,厲聲大喊著,“我到底是誰?”
杜憐兒笑得宛若勝利者,“你是我哥的女兒,季家小姐季蓮心。當年你娘有孕,季家慘遭滅門的那一刻,我哥第一時間就把我和嫂子送了出去。”
“你娘生下你,我還抱過你。可是我要報仇,季家的人,死得冤啊!”
“所以我去了東都,甘願淪落風塵,最後終於進了相府。這世上,能扳倒傅家的,唯有丞相府。與其讓兩人聯手,不如兩虎相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