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君王,必須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不能教人輕易揣度自己的心思。
“兒臣參見父皇!”蕭東離起不了身,只能坐著行禮,“兒臣……不能給父皇行大禮,還請父皇恕罪。”
蕭盛搖頭,“罷了,你如今這副模樣,也是因為朕的緣故。以後無論何時何地,對任何人包括朕,都無需大禮。”
蕭東離頷首,“謝父皇隆恩。”
蕭盛環顧四周,睨了青墨一眼,“都免禮吧!”
待入得正堂,蕭盛望一眼蕭東離,但見他墨髮如緞,半披半束,一如既往的只在腦後繫著一根絲帶,額角的金飾在陰涼的正堂內泛著幽暗的光。
如此簡單而雅緻的裝束,沒有半點矯情造作,甚至於沒有半點皇子的尊傲神色。他安靜得教人心疼,一個人半垂著眉目,靜靜的坐在輪椅上。
“老三,你告訴父皇,你如今最想要的是什麼?”蕭盛輕嘆一聲,低低的開口。
見狀,青墨躬身行禮,退出正堂。
堂內,唯有父子四目相對。
蕭東離淡淡的笑著,“兒臣對父皇,無所求。”
“朕知道,這些年你一直飄零在外,所以朕對你有虧欠。此次狩獵,你又是因為朕……”
“父皇不必愧疚。”蕭東離道,“兒臣乃父皇所出,所有的一切皆是父皇所給。兒臣為父皇擋災,是心甘情願。是故父皇不必如此,兒臣什麼都不缺,什麼都不求。”
蕭盛愣了半晌,“你該明白,朕能說這樣的話,是多大的承諾。若然你說要朕的九五之位,朕也未嘗不會答應。”
“父皇會答應嗎?”他抬頭,笑得微涼,一雙透徹的眸,沒有半點波瀾。
聞言,蕭盛仲怔,面上有些過不去。
默不作聲的坐下,他用一種極為古怪的眼神打量著眼前的蕭東離。
蕭東離自小不曾養在宮中,自他母親餘昭儀死後,蕭東離便跟著奶孃出宮來三王府居住。是故這麼多年來,父子兩甚少有過交流,縱然見面,一年也就寥寥數次。
除非宮宴,蕭東離從不主動入宮。
“兒臣,不喜歡做皇帝。”蕭東離開口,面色平靜而從容,“縱然天下人覺得,做皇帝是此生最大的榮耀。但於兒臣而言,一生順遂,平安度日即可。父皇也許覺得可笑,覺得兒臣是因為無望,才會說這樣的話。”
他頓了頓,直視父親緊蹙的眉頭,“兒臣沒有父皇的雄心壯志,也沒有父皇君臨天下的氣魄。兒臣只想做個普通人,粗茶淡飯,兒女繞膝。能有一人長伴終老,能有一人堪共深情。”
“你?”蕭盛自然覺得這個兒子不成器,身為皇子,絲毫沒有自己年輕時的宏偉壯志,甚至於懦弱得,只想跟平常百姓一般粗糙度日。
皇家就是皇家,皇子就是皇子。
然則蕭東離如今雙腿殘廢,也難怪他有這樣的想法。
思及此處,蕭盛也不好厲聲斥責,只是緩了口吻道,“你身份尊貴,豈能有如此念想。即便不利於行,但你生就皇家人,就該明白,尊卑有別,不容僭越。”
蕭東離低頭一笑,“父皇教訓得是,是兒臣忘了身份,痴心妄想了。”
“也難怪你這麼想,一人孤單了太久,朕又朝政繁忙。不過你放心,朕決定為你做件事。”蕭盛長長吐出一口氣,一眼就看見門外頭上官鳳躬身行來,“老三,朕記得去年元宵節,你見過年家小姐一眼,不知印象如何?”
音落,蕭東離的眸色瞬時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