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走著走著,她愕然發覺竟身處宮禁之中。漫天的紅綢,那是新帝登基的日子。十年磨礪,一朝九五。
太子殞命,二皇子永生囚禁。
她看見蕭東離一身明黃色的龍袍,拾階走上金鑾殿,而後一呼百應,成為坐擁天下之君。
漆黑的夜裡,火光沖天。丞相府被抄,所有人都被押赴天牢。她看見他親手寫下一紙聖諭,廢了她的靖妃之位,將她打入天牢。
他說,阿靖,我此生絕不負你。
他也說,阿靖,等天下太平,我便帶你歸隱可好?
他還說,阿靖,我要與你生生世世在一起,兒女繞膝,百年同冢。
可她推開房門,卻看見年玉瑩與蕭東離同榻而眠。天知道那一刻,她的心有多疼。就好像有刀子,慢慢的割,親眼看著自己血流成河。
好疼……真的好疼!
可是再疼也疼不過爹啊!
劊子手舉起刀,鮮血飛濺,爹的腦袋滾落在地……上官家那麼多人的性命,轉瞬即逝。
她淒厲的喊著“爹”,瘋似的撲過去。
她陪著他熬了十年,十年啊……換來的便是這樣?身死族滅?
蕭東離,是你負了我……
你負我!
*
重錫蹙眉,望著昏睡中不斷掙扎的上官靖羽,急忙伸手製住她身上的幾處大穴。她這才漸漸的安靜下來,只是那一對黛眉,依舊緊鎖,不曾鬆開過。
指腹柔和的替她撫平蹙眉,心卻宛若刀絞。
“莫怕,有我。”他低語,望著素顏將一桶桶藥湯倒入浴桶中,最後放下了手中的水桶,“別教人進來。”
素顏頷首,面色凝重,“師兄,若阿靖真的能再重見光明,你覺得她會跟你在一起嗎?”
他再好,也是個殘廢。
他那雙腿,怕是以後都不會再好了。
“有什麼關係?”他淡然一笑,“她高興就好。”
她微怔,繼而輕嘆一聲走出門,將房門輕輕合上。
是啊,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阿靖沒事,只要她好好的,那就足夠了。他想要的,想做的,不是一直如此嗎?何曾改過初衷?
望著煙霧繚繞的浴桶,黑漆漆的藥湯泛著濃郁的氣息。
他從懷中取出一枚白蠟包裹的藥丸,掰開外頭的白蠟,裡頭是一枚血色的藥丸。深吸一口氣,他將藥丸推入她的口中,低頭吻上她的唇,促使她吞嚥。
捨不得唇齒間的美好。
可是再捨不得,也要先治好她的眼睛,不能讓這一次的事情再有機會發生。
深吸一口氣,重錫將上官靖羽打橫抱起,“以後,再也做不到你要的,走遍名川大山。但我……不悔!”
語罷,他終於站起身,抱著她一步一頓朝著浴桶走去。
那一刻,他宛若抱著自己的全世界,恨不能將她融在生命裡,融入血液中。每走一步,何其沉重,卻也如此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