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技相鬥看得多了,但這文鬥卻沒怎麼見過,而且還是雲昊這種匪裡匪氣的人與文榜魁首萬卷學宮之間論戰,當然看熱鬧的人最期盼看到的還是出現那種罵街的場面。
面對雲昊的信口開河,姜子陵很難保持身為謙謙君子的儒雅,畢竟雲昊的話不單是在侮辱萬卷學宮,還連帶著將這個潁川都給罵了個遍,這讓他怎麼忍。
“雲門主請慎言,你也只到過潁川一次,所留也不過一天,且還未出過萬卷學宮,如何能評價潁川子弟,只怕是空口無憑惡意揣度罷了,所謂君子言行律己還望你自重。”
姜子陵說話時不時偷瞄魚玄機的反應,他可不想讓神女對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但魚玄機向來以面紗遮面,卻看不出太多情緒,唯寄希望於盡快辯倒雲昊,不至於讓神女產生誤解。
雲昊道:“臭雞蛋一聞便知,何必要去親嘗,你方才說潁川弟子在你萬卷學宮的諄諄教誨之下人人守禮兼愛,這禮守的如何暫且不論,但兼愛就純屬無稽之談。”
姜子陵不屑道:“剛才小生已說過,你如此信口雌黃可是要得罪天下讀書人的。”
雲昊滿不在乎道:“誰說本君沒證據,不但有證據還有人證。”
“人證!?”
姜子陵這下可就不淡定了,他沒搞準這雲昊想幹什麼,要是真想拆臺應該選在萬卷學宮未等榜首時出招才對,即便是退一萬步來說將真讓其證實了萬卷學宮德行有虧,也不可能再改變文榜排序,他如此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而此時雲昊已經說道:“懷玉公子出來答話。”
這溫懷玉是潁川是子弟,與競爭力並稱為潁川雙公子,這溫家雖是潁川氏族但卻並未走從文的路,而是專注於做生意,因是出自潁川還得了個‘儒商“的稱號。
所以當雲昊點溫懷玉的名字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都在想莫不是潁川內訌啦?這溫懷玉便是幕後黑手,想借此搞臭萬卷學宮取而代之?
但這極樂宗參加的可是商榜啊。
別說是局外人,就連姜子陵也迷糊,萬卷學宮與極樂宗同屬於潁川,但兩宗並無利益牽扯,卻平時也素有往來關係還算和諧,這溫懷玉居然來做人證,若是要詆譭潁川的名聲,他是不想要祖宗了嗎?!
溫懷玉同樣也是一頭霧水,他還等著文榜結束之後開始商榜的較量,現在被莫名其妙的點名,當著眾人的面也不能裝聾作啞,便硬著頭皮回道:“雲門主,不知喚溫某何事?”
這話回答得也極為巧妙,既否定是自己事前知情,也表現出與雲昊並不是十分相熟,出來答話也只是走個過場。
雲昊指著楊棄說道:“這個人你認識吧。”
“他過去曾是我的朋友。”溫懷玉不能否認這件事,畢竟之前那飛鯊堂婦人的事,已經讓他們之間的朋友關係公之於眾了,但現在還是要再強調一下‘曾經“這個詞。
雲昊道:“據本君所知這楊棄當初賣身葬父,後來是你讓人替他裝殮其父發喪埋葬,但卻沒有讓他為奴,卻反而將他視作朋友,時時接濟還贈送厚禮,可有此事啊。”
“確有此事,但都是過去之事不值一提。”溫懷玉當然要認下,這畢竟可是給他臉上貼金的說詞,一下把拔高了他身為商人卻高風亮節的正面形象。
雲昊點頭道:“當時你為何要幫助他啊?”
溫懷玉立即回道:“當時看他在街上賣身葬父,所求也不過一副棺材而已,當時我雖只是個孩童但對於極樂宗而言也只不過是舉手之勞。”這下順帶又拔高了自家宗門的格調。
雲昊笑道:“說得好,當時他也不過只是孩子,跪在街上七天都無人問津,也只有你一屆商賈出手相助,潁川可真是個兼愛之地啊。”
“!”溫懷玉怔住了,這雲昊話鋒突變,此前的褒揚是給他刨了一個大坑啊,自己雖只是闡述事實,但無疑佐證了雲昊之前的說詞、、、
這一下所有
人的目光又落在姜子陵的身上,而且神色也變得古怪起來,這讀書人能把自己吹的是天花亂墜,但至少也要有些根據才能有一說二吧!這把醜陋劣根硬要說成是傳統美德,這未免也是太過駭人聽聞了,只是仗著旁人不明實情,便胡亂瞎說這便是文壇鉅子的作為?
可現在看來萬卷學宮所標榜的教化之功,已將潁川說成了忠、孝、禮、智、信,道德極高的人間淨土,但有孤兒當街賣身葬父接連七天都無人問津,更別說是提供幫助,這麼又何談什麼守禮兼愛?
事實勝於雄辯,雖只是孤例,但一葉落而知天下秋,現在並不是審判也沒有苦主,可在道德上姜子陵輸了,可以說是一敗塗地,卑劣不可怕,可怕的是將此等卑劣行為卻透過有影響力的人或是宗門,稍加粉飾之後堂而皇之的當眾宣講,因無人質疑而成了真理,這才是最大的可悲。
萬卷學宮得到了文榜第一,但這個第一卻已不再是榮耀,至少在現場觀看之人的眼中不是,或許這也是個契機讓這些整日閉門研究學問的人也走出來看看、聽聽,這所謂美好的世道卻不是靠意淫就能變好的,更不可能矇蔽得了天下人的眼睛。
姜子陵落寞退場,沒有歡呼與掌聲,卻時不時的傳來議論與噓聲。
當經過魚玄機的身邊時,姜子陵聽到心中憧憬的神女聲音:“希望你要謹記此番教訓,今日之失未必會成為明日之果,善惡僅在一念,莫空讀了先人聖賢書。”
姜子陵默默的點了點頭繼續朝外走去,他再無顏面對魚玄機,也聽出了神女的告誡,若因今日的事而遷怒於人不加反省自身,那他日必引來更大的禍事,學以方才能致用,可不是會治些典籍滿口文章道德就行的,那隻不過是為自己讀書而已,想得到他人尊重就必須為天下人讀書。
而他也知道了雲昊之所以在此時說出這番話,並不是要打壓萬卷學宮的地位,而是在教他做人,畢竟誇誇其談還不如腳踏實地,畢竟他將會是未來學宮的主人,若再此下去那潁川才會是世人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