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落石一死,他手下勢力雖眾,卻也翻不出什麼風浪。
畢竟,以他平日裡的處事風格,根本就談不上有什麼忠心耿耿的下屬,唯一一個談得上“忠”字的尚大師,還是因為兩人乃是血緣兄弟。
其餘絕大多數人,不過是趨炎附勢、為虎作倀而已,大樹既倒,猢猻自然散。
戰後,徐行更是發現,就連一直被凌落石給予最大信任,比楊奸這位朝天山莊莊主還要親近的師爺蘇花公,竟然也是一名深藏不露的叛逆。
亦或者說是臥底。
蘇花公有一名兄弟,名為蘇秋坊,曾在諸葛先生門下從學過兩個月,頗受教化。
回到老渠後,他曾經請命上書,揭發大將軍的罪行,反倒招致報復,差點被整得家破人亡,雖然僥倖逃得一命,仍是害得雙親皆亡。
是以,蘇青刑才隱姓埋名,加入大將軍麾下,立志要讓這個劊子手付出代價。
他接近大將軍,瞭解“屏風四扇門大法”以及“走井法子”的弱點後,本已制定了相應的手段,要在大將軍最落魄之時,遞出致命一刀。
蘇花公心底,甚至已有跟大將軍同歸於盡的決心,哪怕拼著這條性命不要,也要置其人於死地。
只是沒想到,徐行這位逍遙派掌門,竟然如此生猛,明火執仗地打上門來,直截了當地捏死了大將軍,令他這一番苦心付諸東流。
而“大道朝天”於一鞭,跟追命本就是曾經共患難的故交。
兩人未曾發跡之前,均是“飽食山莊”的門客,飽食山莊莊主,正是諸葛先生摯友、御前頭等帶刀侍衛舒無戲。
在舒無戲失勢後,追命、於一鞭更是為數不多,沒有拋棄這位老莊主的食客,曾經並肩作戰過,乃是不折不扣的戰友。
是以,經此一戰後,眾人一對身份,想起往日臥底之時,那種相互提防之態,便不免有些後怕:
若是一不小心,誤傷了戰友,那就糟了。
後怕之後,便是有些啼笑皆非。
真實身份為懶殘大師弟子、代號“一流一”、本名花珍代的大笑姑婆更是張開血盆大口,像鴨子一般嘎嘎怪笑起來。
她用那一隻肥碩的手掌,重重拍打著追命的肩頭,感慨道:
“早知道都是自己人,我們聯起手來,就直接把凌光頭給做了,何必浪費這麼多時間?”
聽到這話,眾人都大笑起來,回憶起那段堪稱慘痛的臥底生涯,笑聲中又有了更多感慨。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可凌落石這頭喜怒無常、手段殘忍的“水虎”,卻比什麼皇帝都要來得令人恐懼。
哪怕他已經死了,仍是令人談“虎”色變。
最冷靜的楊奸只是微微一笑,便搖搖頭,否認道:
“若沒有徐掌門出手,以咱們這些人的武功,就算是一擁而上,也只會死在凌落石的將軍令下。”
蘇花公、蕭劍僧都是讚許地點頭,他們都頗得凌落石信任,自然深知這位大將軍的武功,強悍到什麼地步。
其實,就算事前不知道,目睹了徐行和凌落石的大戰,眾人也是心頭有數。
就連大笑姑婆此時也沒了談笑的心思,斂容正色。
看著那位肩頭掛一件青衫,緩緩走來的逍遙派掌門,她嘆息道:
“楊門主所言極是,若非有徐掌門在,咱們這些人裡面,真不知道要犧牲多少,才能扳倒這凌光頭……
嘿,這老東西就算是死了,老孃說起來,也有些打顫。”
花珍代說到此處,有些心有慼慼焉,猛地打了個寒戰,渾身肥肉起伏如浪。
聽到這段話,眾人對視一眼,都不由得低下頭,默默嘆了口氣。
因為勝利來得太快太突然,這些本已做好必死打算,被凌驚怖陰影籠罩了太久的人,此時都還有些無所適從。
他們甚至忍不住懷疑,這到底是現實,還是一場虛無縹緲、隨時都會驚醒的幻夢。
性子最詼諧、最愛談笑、最灑脫的追命,第一個從這種狀態中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