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煜,你就是個屠夫。”
少年最後扔下這麼一句滿是怨恨的話,橫於頸間的刀刃便乾脆利落的劃了下去。那些被父親母親拎著耳朵訓斥頑皮的童年、和同齡的西戎少年一起在雲目停的近百條密道里自在玩耍的過去、還有最後那一眼看到的那個紅著眼圈純良如初雪的少女……這些鮮活的記憶,在此之前無人在意,從今以後也不會有人再知曉。
小錦鯉聽見了戈戎控訴耿煜的那句“屠夫”,她只來得及從耿煜肩上抬起頭,還未反應過來便被耿煜又輕輕擋住了眼睛。
“……不是的,”小錦鯉白嫩綿軟的小手按在耿煜擋在自己眼前的手上,“他說的不對,西戎的貧窮不是他們能理直氣壯去搶搖光的理由。阿煜不是屠夫。”
她把耿煜的手拉下來,眨著那雙眼角處一抹飛紅的漂亮眼眸,在耿煜的掌心印下一個輕柔的吻,“阿煜就是保護搖光的戰神。”
懷裡香香軟軟的小姑娘那樣真摯而虔誠看著他,那雙才哭過的眼睛裡還有比平日更甚的水意,亮晶晶的反射著陽光,看得耿煜心底軟成一片,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好半晌耿煜才看著懷裡的小姑娘輕輕歪了歪頭,含笑道,“……我是擔心你會難過,畢竟他確實在我們都不在你身邊時保護了你。”
“他不是個很壞的人……就是有點呆。”小錦鯉望向戈戎的方向,只看見耿二他們已經用耿十的外衣將少年的屍體掩蓋了起來。“……你也沒有要殺他,自刎是他自己的選擇,”小錦鯉說著,趴回耿煜懷裡,“我沒有難過,我尊重他的選擇。”
“我們回家吧……”她閉上眼睛,有意拖長了調子後,本就又甜又軟的聲線更加嬌嬌的惹人疼,“……我一個晚上都沒睡,我現在好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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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衙門,大家都已經聚在大堂等她了。翠柳和依雲兩個人見小錦鯉進門,更是率先衝上前,拉著她轉了好幾個圈,確認她雖然看起來有些狼狽,但好歹是真的沒受傷,這才鬆了口氣,抱著她一起哭了起來。
小錦鯉:“……”
小錦鯉發愁的看著一邊抱著自己一個胳膊哭唧唧的小丫鬟,“你們別哭啦……”
這兩人在她進門時就已經紅著眼圈,看樣子就知道是哭過一場了,這要再哭下去還不得眼睛都腫了啊……
依雲握著小錦鯉的手,擦了擦眼淚收了哭聲,“昨天中午那會兒夏姑娘急急忙忙跑進來找您,奴婢們就覺得有些不對;一直到了晚上您還沒回來,主子也不在,夏姑娘也不在,奴婢們更是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也不敢睡覺,直到半夜裡耿一護衛長帶著煜家軍回來了,翠柳膽大,跑出去聽了一耳朵,這才知道您中午起就被人擄走了……還好您沒事,還好您回來了……”
說到這依雲又把臉埋在小錦鯉的手心裡嗚嗚地低泣,翠柳更是在另一邊抱著小錦鯉的胳膊嚎啕大哭。
小錦鯉:“……對不起哦,讓你們擔心了。”
她不出聲還好,一出聲這兩個姑娘哭得更兇,大有恨不得替她將那些被擄受驚的委屈都哭完的架勢。小錦鯉為難的抬頭看向夏采衣,卻見夏采衣兩手環胸站在一旁,壓根沒有要幫她的意思。
直到這兩個小丫鬟哭夠了情緒平復下來,小錦鯉讓她們兩個人先坐去一旁休息一會兒,夏采衣才上前將她拎著轉了幾個圈,又確認了一遍她沒受傷,才颳了刮她的鼻子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屋裡除了耿煜和夏采衣、依雲翠柳,就是喻雲和、耿一、杜騫舟、廖三黑這些自己人。小錦鯉乾脆就從她被戈戎拉入密道開始,一五一十的把這事兒講給了眾人聽。
依雲翠柳兩個小丫鬟這會兒雖然坐在了人群最外圍,但是兩雙漣漣淚眼倒是一直緊緊看著小錦鯉,為她平鋪直敘的故事時不時緊張的捧心口。
廖三黑和杜騫舟是昨晚和耿一一起趕回來的,本來也在為小錦鯉出事緊張,誰知道這天才剛亮,問題就都已經解決了。這會兒杜騫舟也在專心聽小錦鯉的敘述,廖三黑倒是暗搓搓從人群裡退出來了些,晃悠到翠柳身邊站定了。
看著一雙眼睛哭成兔子的翠柳,廖三黑頗為稀奇的瞅了半天,抬手碰了碰翠柳的胳膊,悄聲道,“哎,上次你這小丫鬟不是還和我一樣,不樂意和你家姑娘待在一處的嗎?怎麼現在倒為了你家那位姑奶奶有驚無險的經歷哭得像個小兔子似的?”
翠柳原本正和依雲一起眼巴巴的聽著自家夫人講這次的事件,這會兒被廖三黑擾亂了注意力,不由抬起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她生得一雙討喜的杏眼,平日裡便總是神采飛揚顧盼生輝的開朗模樣,極是招人喜歡,這會兒眼裡含著淚意,看起來倒更為可憐可愛了些,連廖三黑這個混不吝的都被她這含淚一瞪瞪得說不出話來。
然而下一秒,翠柳已經狠狠踩在他腳背上,踩完還不解氣的又碾了碾。
廖三黑:“……嘶!”
小半年沒見這小丫頭片子,沒想到她踩人倒還是一樣有力氣嘛?
站在他身側的杜騫舟聽著他這一聲倒抽冷氣,不由側頭看了他一眼。廖三黑表情有點扭曲的瞪了回去,杜騫舟翻了個白眼,不再理他。
這一點小插曲倒是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小錦鯉的故事講得也很快,聽她說到耿煜及時趕到解決了那群西戎人時,眾人都鬆了口氣。後來又聽見小錦鯉說那個名為戈戎的西戎少年自刎而死,大家紛紛沉默下來,不著痕跡的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後,還是夏采衣先笑著岔開了話題,“小寶你這次可真的是嚇壞咱們小將軍了,你是不知道他後來急著找你,那麼幹脆利索的就把我一人撂在那個小院裡了,還大言不慚的和我說什麼‘拜託夏姑娘照顧好自己’~~”
她模仿耿煜的樣子倒是惟妙惟肖,惹得眾人都低笑起來。小錦鯉拉著她的手擺了擺,眼眸亮晶晶的看著她,“那我替阿煜道歉,衣衣你別生氣嘛。”
“你替他道什麼歉?”夏采衣敲了敲她的腦袋,又好氣又好笑,“他將我一人留在那裡,我便想著你既然都留了那個髮梳,保不齊還會再留些什麼他們大男人輕易注意不到的記號。誰知道記號沒找到,倒是找到了些別的……”
夏采衣環顧了一圈四周,稍稍壓低了聲音,“……我懷疑那片居民區下面,是片月沙石的礦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