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娟子的女孩,長得玲瓏高挑,留著蓬鬆的馬尾辮,穿著格子襯衫,牛仔褲,腳蹬一雙運動鞋,朝氣蓬勃。
七分的顏值,因她臉上的燦爛笑容,變成了八分。她接過老太太手裡的醬油瓶子、醋瓶子,依次給她沽入。
“老二放假啦?”老太太笑吟吟地和女孩聊天,她背後,那男人卻拼命給女孩使眼色。
屋子裡一共四口缸,兩大兩小。他示意女孩給老太太打那兩口大缸裡的醬油和醋,可女孩視若無睹,直接從小缸裡舀了出來。
“敗家玩意兒!”男人氣得癱在椅子上,使勁搖蒲扇,蒲扇拍在腿上,噗噗地響。
他聽著醬油和舀子碰撞發出的聲音,心裡難受極了,渾身就像有螞蟻在咬。最後他一咬牙,站起身來衝進屋裡去,奪下女兒手裡的舀子,將她擠到一邊。
“去去去,這麼大的人了,幹這點小活都幹不好。這口缸裡的醬油是沉的,大缸裡才是新的!”男人道。
他將瓶子裡的醬油倒回缸裡去,又換了缸舀醬油。老太太不知所謂,愣了一下,馬上衝男人豎起大拇指:“張老闆,還是你仁義。現在的孩子啊~”瞥了一眼娟子。
娟子委屈極了,氣呼呼地轉身進了屋,心道:“大缸兌了水加了味精,你當然喜歡賣大缸。難道做生意,就必須得這麼黑心才行嗎?”她想不通。
“老闆,我買個舀子!”外頭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的男中音,聽起來挺年輕的。娟子覺得這聲音耳生得很,便探出頭去看一眼。
程鵬滿頭大汗走進來,他買齊了所有傢伙什,現在獨缺一隻舀子。
張老闆裝作沒聽見,慢條斯理給老太太打完醬油收了錢,才皮笑肉不笑地問:“你要啥?”
“舀子,對,就是你打醬油的那種。”程鵬道。
小鎮人少店也少,這家糧油店還兼著雜貨鋪,裡邊什麼都有。
張老闆看了看自己手裡的舀子,道:“你賣酒啊?”
“不是,做醬料生意。”程鵬笑道。
張老闆哦了一聲,轉身從貨架上拿了一隻佈滿塵土的舀子給他:“十五塊!”
程鵬第一次接觸這些,對價格並不清楚。既然人老闆要價十五塊,那估計也便宜不了多少。
“八塊錢怎麼樣?”程鵬盯著那薄薄的舀子,笑著還價。
“要買就買,不買拉倒!我這裡小本買賣,從不講價!”張老闆沒好氣地把舀子丟到櫃檯上。
舀子在櫃檯上打了個轉,露出屁股上貼的標籤——5.00元。他趕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摳啊摳,將標籤摳掉了。
豈知程鵬眼尖,早就看見了。他笑嘻嘻,心裡卻道:“這是個黑心鬼啊!”
他在店裡張望一番,轉身便要走。沒有他家的舀子,難不成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十幾塊錢對程鵬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但他不樂意花在這種地方。
他剛轉身,背後有人喊他:“等一下,我這裡也有個舀子,只要五塊錢!”
程鵬很詫異,轉身看去,一個花格子襯衫,嘴角上有一顆芝麻粒大小的黑痣的女孩,正拿著一隻相同大小的舀子向他喊話。
張老闆猝不及防,被女兒掀了老底兒,氣得渾身哆嗦,劈頭蓋臉一頓罵:“你要死是吧?滾回家去!敗家玩意兒,死妮子!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賠錢貨?”
“我媽讓我在店裡幹活,有本事你跟她說去!”女孩衝他做了個鬼臉,將舀子遞給程鵬,並燦爛一笑。
程鵬很詫異,這真的是父女倆嗎?迥然不同的人品和個性啊!
他很感激地拿過舀子,付了錢:“謝謝啊!”
“不客氣,你是街上新搬來的嗎?”娟子落落大方地問。
程鵬點頭:“我就住在街尾,租了房子做買賣,有空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