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裡,豔陽天。
雖是咋暖還寒的時節,可程鵬已經穿上背心,汗流浹背地在這間二手房內勞作。
轟隆隆的機器轟鳴聲與飛揚的灰塵中,他整個人已經變成了石灰人。精短的頭髮上粘滿混凝土粉塵,長長的眼睫毛也已經變成灰白色,根本看不出這是一個只有十八歲的年輕人。
即便是戴了口罩,程鵬也能感覺到自己的鼻孔嘴巴,都被灰塵堵滿了。最糟心的還是身體上的疲累,每天超過十小時掄錘幹體力活,還不能吃飽飯,現在他全身每一寸肌肉纖維都又酸又痛。眼皮沉重,扒個窩就能睡。
他手裡拿著小錘和鑿子,一下一下,把一塊壁櫥往下摳。他旁邊的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倒是拿著較為現代化的工具在拆除老舊的裝飾物。
程鵬是個水電學徒工,旁邊那人就是他師傅,叫張虎,給他開的工錢是一天三十元。
“三十元,不少啦!我還管你一頓午餐呢!”張虎每每這樣給他洗腦。
可說是水電學徒,程鵬跟了張虎已經混了快一個月了,乾的卻都是些拆舊的雜活兒。若只是這樣倒也罷了,關鍵是這貨他人品不行。
好多次程鵬看到他偷拿業主家裡的東西,今天一卷電線,明天兩根水管,還給人找上門過。每天三十元的工錢,他都要找各種理由剋扣幾塊。
程鵬實在不想再跟著張虎幹了,奈何家裡爹媽不依不饒。
老媽耳提面命地嘮叨:“你讀書不行,大專考上又不去唸,不學一門手藝,將來可咋辦啊!張虎人雖然不濟,卻是咱村裡唯一的手藝人。你瞧人家那日子過的,都買了麵包車啦!”
老爹也跟著附和:“是啊,甭管他人孬好,你把手藝學會就行。別跟你爹我似的,一輩子讓你們受窮。”
他說這番話時,通常都是摸著自己因常年打工落下嚴重病痛的腰椎。每當看到這一幕,程鵬的心就跟針扎似的。嘴上不說,心裡卻痛。
再加上小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頻頻對他施展無辜的眼神殺,一家三口的攻勢,令程鵬不得不屈服、忍耐。
“聽說這房主是咱鎮上的老師,有錢人啊!拆的時候仔細找找,沒準有值錢的物件。”張虎停下來,朝地板上吐了口痰,對程鵬說道。
程鵬沒應聲,只管拿小錘和鑿子拆除櫃子。忽然,他感覺鑿子鑿到什麼東西,咔嚓一聲脆響。接著,他鑿的部位,木板開裂。
張虎聞聲而來,兩眼賊亮,方磚似的臉上油汪汪的。他一邊擦著汗水,一邊探頭過來:“什麼玩意兒?”
程鵬暗中撇撇嘴,知道這傢伙以為有啥香應可賺呢。他放下錘子,扒開那塊木板,露出鑿子鑿到的東西來。
原來是一面破舊的鏡子,鏡面被鑿子鑿出一道縫來,也不知何故,這鏡子居然被鑲嵌到牆壁上,為衣櫃背板所掩蓋。
鏡子是很普通的,但是這件事很詭異。試想一下,好端端的誰會把鏡子釘在衣櫃背後的水泥牆上呢?
倆人都忍不住打個寒戰,程鵬更是想到恐怖片裡的情節。
見無便宜可佔,張虎又悻悻然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拿起工具慢吞吞幹起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