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過後,施明就過來了。陳遠將營中情況大略地介紹了一下,就將施明交給了不知從哪冒出的王夫子。
恰在此時,陳家那邊的用以招兵的銀錢也送到了,施明立即就走馬上任,與王夫子一起去接收銀錢去了。
上午新兵隊繼讀佇列訓練,老隊員停了操練,分成4組,按安排到各處去招募新人。
“都記好了,儘量招家中少牽累,吃得了苦的。能爬山越嶺的獵戶、藥師優先。眼晴都放亮點,別給老子招些怕死的廢物來。”臨出門,陳雄不放心,又向那些老隊長交待道。
“隊長你就和大人放心吧。保證招些能跑能打的來。”有隊長笑道。他們早從陳雄處得到訊息,這保安團擴大,自己就能弄個一官半職了,想想都讓人興奮。保安團待遇沒說的,一日三餐,天天見肉,還有錢發,這出去還不是手到擒來。
“遇到那些進過學的也要請來,也好給你們當先生,教你們讀些書,認些字。以後不能象現在一樣,一個個都是睜眼瞎。”陳遠笑著補充道。
“那太好了,謝謝大人啦。我們一定招些識字的先生來。”一眾隊員十分欣喜。
當初前來當團丁,以為只是做狗腿子、打手的,但幾個月的怪異生話,卻著實讓他們也見識不少,以後還能讀書寫字,這是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嗯,你們去吧。”陳遠笑著點點頭。
幾組人答應一聲,出門去了。
“大人,你準備去哪?”陳雄湊上前來,問道。
“這裡就交給你們了。等會我在街上看看,就準備去永坪。可能會在那邊多呆些時間,你萬事小心,加緊訓練,也得時刻注意府城那邊,別被人連鍋端了。”陳遠吩咐道。
外面風雲變幻,先前已有傳言過來,州里老爺前去向蒙古人請降了,保不準對聲稱要勤王打韃子的保安團有所動作。這些州里的老爺們,在蒙古人面前就是層懦弱得如同牛羊,對治下之民,卻是兇悍地猛如獅虎。
“大人放心,府城那邊咱們有人,有什麼訊息都會傳過來的。我這幾天,也另外派些人到那邊盯著。”陳雄點頭道。
“嗯,但收到什麼訊息,急速派人告知我。”陳遠叮囑道。
果不出陳遠所料,在五六十里的外信州城,真還有不少人惦記著河囗鎮的巡檢小吏。
州府的後院,群花競豔,一身儒服的孔洙在花間輕踱著步,卻無心觀覺滿院的春色。
孔洙是孔子的五十三代孫,是孔氏南宗的當代家主,承襲著衍聖公的封號,現任信州通判,權領信州軍政諸事。朝廷近年來忙忙亂亂地,一直也沒有委任知州,諸事都由孫洙代理著。
自靖康之變,孔子四十七代孫,衍聖公孔端友帶領一些族人隨高宗趙構南渡後,南渡的孔氏族人不再北返曲阜,而是在衢州建立家廟,繁衍生息,傳至孔洙已是六代。
而遠在山東的曲阜,自然也有著一位被加封的衍聖公,自此,孔門分為南北兩宗。
元兵南下,對大宋朝廷是生死存亡之刻,對追隨宋室百餘年的南宗來說,何嘗不是生死存亡之時!這世間只有一位孔夫子,自然只能有一位衍聖公,南宗續亡絕續,族人的生死也由不得孫洙憂心重重。
“老爺,老爺,衡德公來了。”一位老僕走了過來,道。
“嗯。讓人安排他在偏廳奉茶吧。”孫洙有些無奈道。
這位衡德公,是自已的叔輩,是前些天特意從衢州趕過來的,為得自然也是南宗前途之事。外面爭先恐後地投降蒙元,可自已作為聖人的大宗後裔,總得顧些臉面,也得給老祖宗留些臉面吧。
“演老爺正陪著在後面看茶。”老僕道。
孔演是孫洙的族弟,帶著另一個族弟孫津,跟著孔洙在任,也在信州等地開館、教書授徒,也是江東士林有些名氣的儒者。
“老爺,老奴有名話,不知該不該講?”老僕惴惴道。
“行叔,你在我孔家多年,是家中老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老爺,依老奴看,這朝廷無論如何是堅持不下去了。這也是天命。聖人講求順天應命,說得就是如今的情況吧。這次衡德公前來,想必也是這個意思。老爺不為自已考慮,也當為孔門的傳承考慮。”老僕輕聲道。
“唉,行叔,正因為傳承,我才左右為難啊。”孫洙嘆道。
“衡德公曾對老僕說,北邊有意在天下太平後,重論聖門傳承,這是關係我們衢州孔門承受聖人之裔的大事。大人是孔門大宗之後,無論世道無何,都應襲任衍聖公。”老僕道。
“衍聖公什麼的,我倒不太過介意。當初瑞友公南下,金人又立端友公侄子為衍聖公,北邊南邊同是聖人後裔,豈能多起爭執。這聖裔的尊嚴還是要維護的。也正是因此,我如今是如履薄冰啊。”
“老爺的難處,老奴也體會到一些。現在州府之中,人心各異,老爺何不掛冠自去,任那些人折騰去?”
“吾受皇命,若然自去,是食君之祿,不能忠君之事也。若然如此,與那些屈膝投降之輩又有何區別?必為後人所嘲笑。老夫這張老臉倒沒什麼,這聖人之臉,丟不得。此事決不可行。”孫洙斷然拒絕道。
老僕也有些闇然。想了想又道:“若老爺心意已定,還須有些防備為好。老夫前些日聽說,州中已有些人前往饒州等地聯絡歸降蒙元事宜,恐不利於老爺。”
“大廈將頃,人人心思各異也是自然。且由他們去罷。”孫洙苦笑了一聲,道:“好在,信州之事,若不出意外,不久後老夫也可卸下重擔了。”
“哦,老爺,你是說朝廷將委派官員前來。”老僕喜道。這下好了,燙手的芋頭能放到別人手中去了。
“嗯,去年底,江東提刑謝枋得因於呂師夔有舊,上書保舉呂師夔,並言可勸呂文煥歸宋。朝廷委之為沿江察訪使,令其去江州見呂文煥。可惜呂文煥已北上去見元主,故未能得見。如今朝廷更任其為江東提刑、江西招諭使,兼知信州。不久,當到任矣。”孫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