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家,誰。”落葵吃了一驚,水家的祖宗,水家的祖宗不都死絕了嗎,若是活著,不成精也得是個鬼。
“三百年前的水蔓菁,你還記得麼。”郁李仁翹著手指頭,輕輕柔柔的抿嘴一笑。
落葵一下子驚著了,扶著蘇子退了一步,搖頭道:“水蔓菁,這都三百年了,她怎麼可能還活著,掌門師兄你不會看錯了罷。”
自打郁李仁再度出現,他原本通體的英氣不見了,周身滿是脂粉氣,令人毛毛的不舒服。他抬手撩過髮梢,嘆道:“怎麼會看錯,當年就是她重傷了我,師父救了我回來,後來我又親眼看著師父封印了她的魂魄,還能認不出來麼。”他微微一頓:“不過奇怪的是,魂魄還是那個魂魄,可卻已換了肉身,我想不通,她是怎麼破的師父的封魂陣,逃出生天的。”
落葵凝神看了看蘇子,張嘴咬破了食指,從裡頭鑽出一點點黑芒,抬手按在了蘇子的兩眉之間,緊緊鎖閉了他的靈臺,保住魂魄不會散出體外,她微微低嘆一聲:“水蔓菁跑了便跑了,我雖鎖了蘇子的殘魂,但我與蘇子所修的功法正被鬼道所克,並不足以喚醒他,掌門師兄,你得去一趟茯苓山,將茯神找過來,請她帶了還魂花來。”
茯苓山是一陰一陽的兩座高山,位於雲楚國南祁國和長和國三國交界處,一向與世隔絕少有人煙,陰山遍植紅色彼岸花,終年紅豔似火,卻陰氣森森,遠遠望去,像是鮮血鋪滿山間,令人不寒而慄,不願踏足。而陽山種滿了龍蜒草,未開花時是漫山遍野的翠色,鬱鬱蔥蔥佳氣浮,而花期一至,枝蔓間便綴滿了如珠如玉的白色花盞,在風中搖曳生姿。
一陰一陽兩山之間有一處山坳,是進入茯苓山必經之地,郁李仁在此處燃了一張符咒和一縷青絲,這符咒是用落葵的血畫的,而青絲是趁著蘇子昏迷不醒,從他的髮間剪下來的,當時郁李仁生怕這一縷青絲不夠用,想要多剪一縷,又怕蘇子醒來知道後,大怒之下把自己的頭髮都剃光了,這才作罷。
不多時,嫋嫋輕煙尚未散盡,虛空之中便顯出一個綵衣姑娘的身影,背對著郁李仁,嬌俏一笑:“怎麼是你,蘇子呢。”
郁李仁柔柔一笑:“真沒想到,天下嗜血道第一派的掌教茯神大人,竟然是個女的。”
那姑娘婷婷嫋嫋的轉過身來,一雙眸子中有五彩光芒閃過,天真無邪的臉上含著天真無邪的笑:“我也沒想到,九州第一道家高手,竟然是個不男不女的妖怪。”
“呸,你才是妖怪,你們全家都是妖怪。”郁李仁不顧風度的破口大罵起來,旋即卻想起什麼似的,掩口呵呵笑了起來,他眸中波光流轉,媚意頓生:“不過我是什麼不要緊,要緊的是,蘇子就喜歡我這樣的。”
“你,”茯神臉浮煞氣,她一直是嬌生慣養的,也鮮少離開茯苓山踏足凡塵,對俗世知之甚少,生起氣來就更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了:“是蘇子讓你來氣我的。”
郁李仁斂了笑意,正色道:“他哪有那個功夫,他如今就剩一口氣吊著,我好意過來告訴你,要看他就趕緊去,若是去的晚了,你便只能趕得上挖坑埋他了。”
“甚麼。”茯神有些慌了,抬手拂下一盞彼岸花,揉開了碾碎了在指尖緩緩塗抹起來,一邊抹一邊便有了定計,愈發天真的笑了起來:“我知道了,他快死了,可他又不想死,才讓你來求我救他,不過,你這是求人麼。”
郁李仁抿著唇欲笑未笑,翹著手指頭隔空勾了一下茯神的下巴,笑道:“姑娘家家的太聰明可不招人喜歡,難怪蘇子不喜歡你。”
“你,”茯神氣急了,一抬手,腕間的白紗向著郁李仁一卷,拍在了他的臉上,像是伸出手給了他一巴掌,隨後舉步,看似緩慢實則急促的往青州方向奔去,還不忘回首恨聲道:“我倒要去問問他,他是喜歡你,還是喜歡我。”
而郁李仁在她身後,抿嘴淡淡一笑,心想落葵出的這招數損是損了些,卻著實好用,否則這天下道門第一派的掌教大人,如何能這般輕易能請的動。
蘇子仰面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丁香端了一碗湯水,一勺一勺的喂到他的口中,只是他的唇閉的緊,喂一勺總有大半勺都漏了出來,她又忙不迭的捏了帕子去擦,不禁越擦越愁,蘇子這一睡,睡了足有半個月,絲毫醒來的跡象都沒有,她怕極了,生怕蘇子就這樣一睡不醒。
正愁腸百轉時,落葵挑簾進來,接過她手中的湯碗繼續喂蘇子,丁香望著蘇子,低聲嘆道:“主子,這都半個月了,鬱道長怎麼還不回來。”
“再等等罷,茯苓山位於雲楚國與南祁國交界處,離青州那樣遠,也是掌門師兄的腳程夠快,能趕在年前走個來回,若換做個尋常人,無論如何也是做不到的。”落葵將碗放到一邊,爬到床的裡側,半跪半坐著,手上不停的給蘇子捏捏手,捏捏腿,再翻一翻身,怕他在床上躺的久了會生出褥瘡來。
京墨端了飯進來,湊到落葵跟前,笑眉笑眼道:“先吃點飯罷,這些日子你也熬得狠了些。”
落葵白他一眼,也不吃飯,也不理他。
京墨繼續笑道:“是我不對,不該動不動就發脾氣,不該疑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