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察覺到曲元參的不自在,只一笑:“你這是妄自菲薄了。”
曲元參鬆了口氣,拱了拱手,萬般感激道:“還得多謝當年你與蘇子將這五支鳳翎送與我,我才能有今日的修為。”
落葵卻毫不在意的一笑:“你有緣得了鳳靈域這本奇書,我與蘇子也不過是錦上添花。”
話未完,落葵的喉間湧起一股腥甜,她勉力壓下,在心中暗歎,果然是今時不同往日了,若是蘇子知道她被人打得半死,定會後悔沒有留在青州看熱鬧,念及此,她輕笑道:“你可不許跟蘇子說起今日之事。”
曲元參瞭然笑道:“若蘇子知道你被打的半死不活,只怕寧可放著美人不看,也要巴巴的跑回來看你的笑話,而如今這笑話叫我看著了,我怎麼著也得與他說上一說,讓他好好悔上一悔。”
落葵笑到岔氣,牽動了身上的暗傷,疼的倒抽冷氣,齒縫間噝噝作響:“那你快給他去信罷,回來的晚了,我的傷若是擅自好了,他可別後悔。”
曲元參笑道:“你還有力氣說笑,傷的還是不重。”
京墨斜靠在車中,身上鮮血淋漓,只剩一口氣吊著,一直昏睡不醒,落葵撫了撫他的臉龐,忍住心痛道:“我的傷不打緊,只是京墨的傷,頗有些棘手。”
打量了京墨一眼,曲元參嘆道:“是我無用,曲家接連作孽,我卻無力阻止。”
落葵拍了拍他的肩頭,勸慰道:“與你無關的事,別往自己身上攀扯,還嫌自己背的債不夠多,不夠重麼。”
曲元參心中藏著個姑娘,眉目含情唇邊含笑,彷彿在望著自己,他心中清甜,臉上掛著淡薄而苦澀的笑意,緩緩道:“我欠她的債,終是難還了。”他揚眸:“聽聞許侯爺要送她進宮,可是真的麼。”
落葵一時黯然,這訊息自然是確鑿無疑的,她的畫像月前便送進宮了,她生的年輕貌美,宮中又久未曾添過新人,陛下自然一眼便相中了她,只消挑個合適的時機送進去了,可這話,落葵無論如何也不忍宣之於口,她一笑:“你聽誰胡謅的,許侯視三姑娘如珠如寶,怎捨得送到宮裡去受罪,不過是為了打消霖王的念頭,有意放出的流言而已。”
曲元參搖頭:“你不必瞞我,我都知道了,我與她能有今日也是意料之中的,這些年曲家作孽深重,即便我費盡心思,也不過償還了一二而已,如今報應不爽,終是來了。”
落葵望住他,默默良久,才勸慰道:“雖說這世間之事,有許多非你我之願,更有許多非你我之力能改變,可想同誰在一處,不想同誰在一處,總是能隨了自己的心罷。”她微微一頓,笑道:“元參,你與她之間尚未塵埃落定,此時便灰心還早了些,你今日救下了我,還是好好操心回去要吃甚麼苦頭罷。”
行到一處岔路口的柵欄邊兒上,值夜的差役大喝一聲,馬車倏然停下,這會兒子時剛過,若非是大有來歷之人,這樣犯夜外出,被差役拿住,少不得要挨板子。
杜衡早有準備,跳下車來,滿臉堆笑的對差役說了一籮筐討好的話,又往兩個差役的手中塞了不少銀子,二人這才對視一眼,吃力的挪開柵欄,馬車再度吱吱呀呀的遠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剛進水家大門,一行人輕手輕腳,奈何還是人多嘈雜,驚動了歇在樹梢的宿鳥,撲稜稜扇動雙翅,一群群扶老攜幼的沖天遠去,樹冠劇烈的晃動不停,枯枝敗葉像雨點般紛紛落下。
院中這般大的動靜,自然驚醒了屋內安睡的人,原本漆黑的屋子突然燭火通明,房門猛然開啟,竟然是曲蓮竟和丁香一同出來。
見此情景,曲元參不由的臉色微微一沉,驚愕的幾乎要咬了舌頭尖兒:“小妹,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落葵幾人各個身上帶血,連曲元參亦是如此,曲蓮嚇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慄,她自小養在深閨,從未見過這等鮮血淋漓的殺戮場面,掩了口幾乎忘了喘氣。
愣了良久,曲蓮滿眼是淚,聲音打顫道:“大,大哥,我,我來找落葵玩兒,大哥,你,你怎麼來了。”
夜風微涼,拂過落葵的眼簾,隱隱生痛,她早知道有些事瞞是瞞不住的,即便瞞也無法長久。曲蓮看到血淋淋的今夜,那麼這層薄薄的窗戶紙便捅破了。落葵轉頭對杜衡附耳吩咐道:“你先留下,我還有事交代。”
曲元參輕撫曲蓮的肩頭,滿眼都是疼惜:“小妹,這麼晚了你沒回來,伺候你的人說你一連幾日都在城西水家,我不放心,出來尋你,夜深了,走罷,跟大哥回去罷,父親該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