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主殿早已燒好了銀炭,剛開啟殿門,便感受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熱氣。
眾所周知,東宮太子身體柔弱不足,最是惡寒,是以,每當冬日來臨時,東宮的銀炭總是最足的。
取下絨毛披風遞給姬方,戚長容在屋外換下皮靴,直到感覺沒那麼冷的時候,才往殿內走去。
戚孜環茫然的緊隨而上,根本不知道在想什麼。
屋內的熱氣徹底吹散了從屋外沾染在身的寒冷,戚長容坐在炭盆邊,朝呆呆站在不遠處的戚長容招了招手,失笑道:“站那麼遠做什麼,難不成孤還能吃了你?過來些。”
聽到這話,戚孜環就如僵硬了的木雕,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直到坐在戚長容旁邊時,仍舊是一臉的空白。
清楚明白的感覺到了這位公主的不對勁,戚長容並未主動發問,只將手放在火盆上方,翻來覆去地暖和著。
微紅的火光照映在她的臉上,讓他整個人都褪去了以往的清冷,讓人不再感覺到不可接近。
不知過去了多久,暖意重回身體,戚孜環長長的舒了口氣,率先開口打破一殿的沉默:“太子哥哥,我殺人了。”
不開口則已,一開口便是讓人足夠驚訝的話題。
——換做旁人,一定這樣認為。
然而戚長容只是眨了眨眼,並未有什麼過激的反應:“皇室中人,有哪一個是沒殺過人的?”
就連她那生性溫和,從來沒開過殺戒的母妃,都在自縊之前帶走了一個小太監的命。
“不一樣。”戚孜環固執的搖了搖頭,望著自己的雙手,惶恐不安道:“我是親手殺的,我親手……把他給捂死了。”
“你說……他會不會變成厲鬼找我復仇?”
見她眉宇間隱有癲狂之意,戚長容眼中的漫不經心散去,望著神色倉皇的戚孜環,忽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問道:“你覺得孤的手,好看嗎?”
雖不明白太子哥哥為何會問這樣的一個問題,可戚孜環還是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勉強恢復了三分的理智:“好看。”
“這樣好看的手,也沾過人命。”戚長容頓了頓,又問:“你怕嗎?”
“不怕。”戚孜環努力地搖了搖頭,道:“太子哥哥殺的人,一定是窮兇極惡的人,沒什麼好害怕的。”
“你殺了一個,而孤殺了無數個,你連孤都不害怕,為何還要害怕自己?”
戚長容戳破她的害怕之心,收回手納悶道:“你說孤殺的都是些窮兇極惡之徒,那麼你殺的又怎麼會是肯定無辜之人?”
“何況,你連人都殺了,又為什麼還會害怕厲鬼?”
“我不知道。”
戚孜環茫然的道:“我知道自己沒做錯,就算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可是我……還是很害怕。”
侵入骨髓的恐懼,讓她每一刻每一秒都在煎熬中掙扎而活。
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把這種恐懼從身體中驅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越陷越深。
過不了多久,她一定會被這樣的情緒直接折磨瘋的。
——戚孜環已然能預料到自己的下場。
戚長容搖了搖頭:“你若還是害怕,就尋一個清靜之地,做些該做的事情,給自己求一個心安。”
“什麼事是該做的?”
“比如禮佛?”
戚長容想了想,斟酌道:“皇宮中就有一個小佛堂,你要是實在覺得不安,就多去小佛堂坐一坐,菩薩會保佑你,洗清你一身的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