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政殿內很是空曠,原本應該在此伺候的宮人皆被燕北辰打發了出去。
整座金色大殿之內,唯有因北辰一人坐於書案之後,兢兢業業的批改手中奏摺。
他本就在佛門待了數年,更是一身沾染了濃郁的佛門之氣,喜靜不說,神態間也隱含慈和之氣。
遠遠望去,若忽略了他的龍袍以及金冠,看起來不像人間帝王,倒像個慈悲的佛子。
只是可惜了,如今的他眉宇間的慈和之氣相較以往大大減半,眼中的慈悲也盡數消失。
不過眨眼間,戚長容便從燕北辰營造的假象中走出,看破了這人的本質。
能冷眼旁觀數千無辜之人葬身,這人,絕不會是流露於世間的佛子。
陌生的腳步聲在耳旁響起,燕北辰卻並未在第一時間抬頭,他幾乎不用想便知道進來的人是誰。
可他仍舊埋頭於奏摺之中,眉宇緊鎖著,似乎要從其中尋一條生路出來。
堆滿了書案的奏摺時刻的提醒他,如今的燕國,當真是是從內部開始敗壞。
很不巧的是,他在燕國最為敗壞之時接手了它。
戚長容也並未出聲打擾,她清亮的目光在殿內四處轉了一圈,最後定格在不遠處,自來熟的給自己找了個位置。
再悄無聲息的坐了上去,一邊喝著仍舊熱乎乎的茶水,一邊捻起桌上的茶點,悠悠的放入口中品嚐。
這燕國的點心味和晉國的點心味也是兩個極端。
戚長容不過吃了一口,便再也不動。
她老神在在的坐在原處,姿態從容優雅,絲毫不緊張的微閉眸養神。
而燕北辰坐在龍椅上,陛下‘唰唰’的寫著,一刻也未停過。
批改好了這一本,則還有無數本等著他。
兩人同處一室,可是誰也沒有先行開口,彷彿誰若先開了口,便在兩相對立的情況下落了下風。
這二人都是耐心極好的人物。
可世事無常,在見戚長容之前,燕北辰已整整一夜未曾閤眼。
如今面對一整桌未處理完的奏摺,他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批到最後只覺得頭暈眼花,手上的狼毫筆也不受控制的落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陌生的聲音終於驚醒在一旁養神的戚長容。
她緩緩的睜開眼,情緒不明的往聲音的來源處看去,只見燕亦衡一手撐著眉心,眉宇間皆是痛苦之色。
見狀,戚長容微微一笑:“這便是陛下所求,不知眼下感覺如何?”
戚長容沒有幸災樂禍,可望著略顯痛苦的燕北辰,她的語氣就像是在看戲似的,帶了三分玩味。
兩人間僵冷的氣氛到底被打破,雖是戚長容先行開口,可入了下風的,卻是露出疲態的燕北辰。
對此,燕國新皇只能勉強一笑,笑意中帶了幾分苦澀:“比朕想象的更為艱難,朕本以為,或許有能力能將燕國從沼澤中帶出來。”
然而如今看來,卻是他想的太多。
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擺在他眼前的是千難萬險,怎可能輕易跨過?
別的不說,就眼下他所挖出來的,隨著越深入瞭解,對於這個國家,燕北辰的心便越冷。
不利百姓,不利世族,不利朝臣,甚至不利皇室……
那麼多個窟窿,甚至還有邊域各地也蠻不通文化的民族對其虎視眈眈。
怎一個頭痛可以描述?
戚長容笑的從容:“結果這樁攤子,想要再脫手,便以是不可能的事,陛下這是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