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撫須的手停了下來,那張臉上再一次出現了和顧懷說話時經常有的、覺得自己大半輩子白活了的神情:
“天花?”
……
從平江府回江寧,最快的路便是走棲霞山下的官道,能遠遠看見棲霞山特有的秀麗峰巒時,就證明江寧已經不遠了。
織金的錦繡袖子隨著掀起簾子的動作微微褪下,露出雪白的手腕,看完了一卷兵書的李明珠眺望著棲霞山,眼神有些落寞。
這半個多月算是白走了一遭...江南那麼多大魏的舊臣,如今見了她都會露出一樣的神情,有些不敢讓她把話說完的官員,還會大張旗鼓地擺上宴席,偌大家族的人圍繞在一旁,把她想說的話通通堵回去或者這也是一種向京城那邊展示忠心的動作?前朝公主來探訪舊臣,如果擺的是家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開始去拜會的那個老人說話太過直指人心,這些日子李明珠總感覺自己內心的疲憊深了許多,有些事情開了頭就沒辦法停下來,但最絕望的莫過於路走了一半好像就到了頭。
輕輕地一聲嘆,修長的手準備放下簾子,無意間卻瞥見了遠處官道上絡繹不絕的人群,江寧城外的瘟疫是離開前就嚴重了的,這些日子也沒在去往江寧的官道上見著什麼人影,所以這麼一大群人突然出現實在是很奇怪的事情。
車隊最前方的披甲騎士停下了腳步,滿頭大汗的宮人跑了過來,說出了楊武帶人問出來的情況,言語還沒說上幾句,李明珠那張離開江寧一向淡漠的臉上也露出了些古怪的表情:
“什麼?”
宮人重複了一遍:“殿下,那些人就是江寧城外的難民,往棲霞山去的,他們說...說要給殿下設神社,立碑文。”
這次離開江寧的時間有半個多月,但李明珠並不擔心江寧有什麼事情而她出遊在外不知道,原因就是每天都會有一封密信送到她的桌案上,但那些密信上都沒有說明眼前這個情況是怎麼回事。
沉默了半晌,她才開口:“總不可能所有人都犯了癔症...他們有沒有說原因?”
宮人臉上浮現抹匪夷所思的神情:“他們說殿下是行走世間救苦救難的活菩薩,還有些說殿下是什麼聖母娘娘的化身,治好了江寧城外的瘟疫...楊統領說怕那些難民衝撞了殿下,就不帶到近前過問了。”
“還有麼?”
“還有,”宮人吞了口唾沫,“他們還抬著神像...楊統領讓奴婢過來請示殿下,是要過去看看還是直接回江寧?”
神像...聽起來越發離譜了,李明珠沉默片刻,掀起了車簾,看向了遠處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衣衫襤褸的人群裡那尊尤為引人目光的巨大神像。
刻的是她的臉。
“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