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如釋重負的顧懷親切地拍了拍李狄的肩膀:
“冒昧地問一句,想不想升官?”
……
連綿的馬車碾過了官道上的石子,帶來些輕微的顛簸,車廂裡的李明珠放下手裡的書卷,嘴角慢慢地抿出了極好看的弧度。
完全不能從文集裡多瞭解那個老人一絲一毫...不愧是從大魏的小小侍讀做到大乾吏部尚書的人物。
已經是平江府的最後一站,大魏鼎盛時坐擁江南全境,不知多少文臣被魏帝御筆親題入仕,但這一趟走下來,卻已經沒人能記得了。
馬車在一座氣勢磅礴的莊園前停下,大門前分列的侍衛卻並沒有讓開,沉默許久之後,馬車的車簾才被纖細修長的手指挑開。
不再是顧懷面前那副溫柔和氣的模樣,一襲淡金宮裝的李明珠走出了馬車,挑得極高的眼角眉黛有些肅殺:
“本宮自己去見。”
大門就此開啟,走過亭臺樓閣,李明珠才見到了那個正在看書的老人。
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假惺惺地抹眼淚,一副舊臣做派喊“公主殿下”,也沒有刻意冷淡的拒之千里,只是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坐。”
久居上位的人舉手抬足都會帶上威嚴,那是握住權力後才能有的平靜和淡然,但李明珠並沒有照做,依舊有些孤單倔強地站著:
“吳侍讀。”
老人的目光微微抬起:“有幾個老夥計來了信,多有猜測,不過這聲‘侍讀’...你是認定官家不敢下殺手?”
李明珠對上了他的視線:“還有很多人記得大魏。”
“是了,沒有哪個大乾的官家想背上讓禪位皇族斷絕這種罵名的,而且咱們這些舊人,多少還是要念些情分,”老人放下書卷,“不過問題也在這裡舊人記得大魏是一回事,現在的天下有多少人記得大魏又是另一回事,太祖早就設了個死局,就是在等你們跳出來。”
李明珠無言以對,老人的話一語中的,幾十年過去,深居簡出的前朝皇族,民間有多少人還會記得?不打起復國的旗號,終究會被世間遺忘,但要是真有了什麼動作,就是把刀遞給瞭如今的大乾皇室,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她抬起頭:“過了今年,本宮的弟弟就要加冠了,宮裡已經準備賜婚。”
“都忍了幾十年,為什麼不繼續忍下去?享受十幾年的榮華富貴,然後生個兒子再去死,已經強過無數世人了,”老人的話語有些尖酸刻薄,“何必用最後的薪火去冒險?你哪裡來的信心?”
“算上本宮的父親,三代人臥薪嚐膽,已經夠了,”李明珠頓了頓,“而且那位的身體越來越差。”
老人的臉上露出些憐憫神色:“你們已經不是正統了,就算官家身體繼續差下去,也會有新的官家登基,朝中諸位大臣,地方無數百姓,沒有誰想再做大魏的子民。”
他拿起書卷,沒有說出送客的話,卻已經堅定地表明瞭送客的態度:
“老夫今日沒有見過你。”
沉默片刻,那襲淡金宮裝離開了樓閣,李明珠傾國傾城的臉上隱隱浮現些疲憊的神色,但很快就被重新浮現的冷漠和肅殺壓了下去。
“回江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