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非登不願,而是不知明公為何要如此?”
陳登一邊解釋,一邊腦子裡飛快開動頭腦風暴,思索著說辭。下邳城佔地廣大,城中地勢錯綜複雜,內城與外城犬牙交錯,河道縱橫,民居街坊之間各有水陸渠道相通,橋多路雜,若非土生土長的本地百姓,進了城是會迷路的。
更何況大水灌城後,道路和低窪之處會都被積水覆蓋,曹軍貿然進城,根本不知哪裡有險,哪裡有坑。
若有這麼一張標註過的地圖在手,不光是城中百姓無所遁形,路況虛實也盡在掌握,屆時曹軍便可來去自如,大大減少非必要傷亡。
但這個圖,陳登卻不想標記。
很顯然,在地圖上標註過民居點和路況虛實後,曹軍一旦遭遇到百姓狙殺,報復起來會非常迅捷且嚴重。
“前番明公為報父仇,已兩屠徐州,大失民望;今若再屠,恐失盡徐州民心啊。倘以此法破呂布,屆時明公率軍北還之日,孫策渡江來攻,何人能擋?”
陳登半是解釋,半是規勸,希望能打消曹操的殺心。
聞言,曹操頓時一陣遲疑:“唔…元龍所言有理,可城中十萬百姓決意助呂,今若不除,我三軍將士豈不陡增傷亡?”
“明公,請聽我一言!”
陳登對曹操深深作了一揖,言辭懇切說道:“城中百姓受呂布矇蔽,不知明公心懷天下,體恤百姓,故而才助紂為虐。某不才,願憑三寸不爛之舌,為明公散去呂布羽翼,只待來日城破,我只需登高一呼,便叫全城百姓革食壺漿,出迎明公!”
“哦?若百姓不從你言,仍負隅頑抗,如之奈何?”曹操蹙眉反問。
“那登便為明公繪製此圖!!”
“好!就依元龍之計!”
曹操朗聲大笑,當場拍板定論。
這倒不是他心存仁慈,愛護徐州百姓,而是陳登所言確實在理。
他此次兵進徐州,百姓皆聞風喪膽,截至目前,已有數十萬人拖家帶口逃往江東;成為孫策治下之民;倘再屠一次徐州,那不但會失盡徐州民心,還會使更多百姓逃往江東。
如此,豈不是讓孫策撿了個大便宜,再次白得幾十萬人口!
這也是孫策願意借糧給曹軍的主要原因之一。
只要徐州戰事一直持續下去,徐州百姓就會因為戰亂,源源不斷地前往江東。即使呂布會因此敗亡,最終也會形成“曹操得徐州之地,孫策得徐州之民”的局面。
誰虧誰賺,一目瞭然。
對於一方諸侯來說,土地和人口哪一個更重要?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啊。
況且,夢境之事終究只是個夢而已,曹操雖是“有神論者”,但僅憑三個夢,就兇性大發屠盡城中百姓,確實也有些說不過去。
所以他也就順水推舟,從了陳登的勸。
陳登長長鬆了口氣。
身為土生土長的徐州本地人,他其實並不願意投奔曹操,他心目中理想的主公一直都是劉備。
但劉備剛掌控徐州不到兩年,腳跟還沒站穩,就被呂布奪了徐州,落得個客居小沛的下場。
劉備敗退後,勢力極其弱小。這時候投靠劉備並不足以助其重奪徐州,再加上故土難離,於是陳登便假意事呂,借出使許都之機,暗中結連勢力更大的曹操,明圖呂布,實則為劉備鳴不平,順便結束徐州軍閥混戰的局面,還徐州百姓一個安寧。
陳登與父親陳矽先是離間袁術與呂布,防止“徐揚合從”,後籍曹軍東進之時,連環用計,困呂布於下邳。
從始至終,父子倆就沒把呂布當人看,對待呂布猶如嬰兒一般,玩弄於股掌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