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作完了?”
這是此刻大廳中所有人的心聲,這麼快就作好一首詩了?就連雪念慈都有些愕然,更惶論其它不瞭解冬落之人了。
想要在這麼快的時間內作出一首詩來,就算是七言聖手杜三省,若無腹稿,也不可能。
他冬落憑什麼?
憑他是漢王嗎?
這絕對不可能。
大廳內所有人都知道冬落不可能提前知道詩題的,就算是杜三省洩題,也只可能洩露給範思遠,決不可能是冬落。
范增舉杯的動作頓了頓,沉聲道:“王爺若是懼輸,心疼自個兒口袋中的那點靈石,那等會王爺輸了,下官只取九萬就是,決不會讓王爺難堪。可王爺如此行徑,若詩不成,丟的可就不止是你一個人的臉,而是我大周皇朝的臉了。”
大廳中其它人盡皆眼前一亮,對啊!一個連詩詞唱和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多半是懼輸,聽到那快而好者勝,慢而劣者敗,故而搶先說詩作已成,實則並沒有。說白了,這麼做,只是捨不得那百萬靈石而已!
漢王是那輸不起之人?
肯定是。
眾人越想越覺得事實應當就是如此,看向冬落的眼神也有些別有意味起來。
按理說,他們都是些身居高位,手握重權之人,不該如此膚淺,可實在是轉瞬成詩,此事太過匪夷所思,讓他們有些亂了分寸。
範思遠神色有些發冷,私下裡他確實與杜三省有過溝通,今晚的詩題他也提前知曉,腹中早已備有詩稿,原本是想等上一會兒,先故作思索一陣再說詩作已成的,屆時必將一詩驚長安。若是操作得當的話,又是一樁名利雙收的好買賣,可沒曾想這冬落成詩之速如此之快,將他的計劃全打亂了,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範思遠冷聲道:“王爺,這滿長安有頭有臉的人可都在看著呢!若是詩作不成,輸的那就不是幾塊靈石了。”
任誰來了也不會認為冬落在那麼一瞬間便作好了一首詩,因為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冬落很想說一句,這對父子都是些啥人啊!自己說的話這麼難理解嗎?
冬落低聲說道:“本王說,詩,本王已經作好了,你們耳朵是瞎了嗎?”
杜三省內心輕嘆了一口氣,他既以範思遠合謀,那自然是不願看到自家這個得意門生落敗,可當下如此場所,也不能暗自裡搞些什麼小動作。
好在這詩詞唱和不止是有快慢之分,還有好壞之別,而好壞之別遠大於快慢之分。
既然這快慢自個兒已經做不了主了,那就只好在好壞二字上做些文章了。
別看這滿堂黃紫公卿、山上仙家,身份境界高得嚇人,可若要是說作詩作詩,在坐的還真沒有誰比得上自己。
這最終的好壞,不還是憑自己一張嘴嗎?
杜三省微微一笑,“既然王爺詩作已成,那就請王爺念來吧!也好讓我等品鑑一二。”
他已經打定主意,等冬落一念完,為了自己的學生,他拼著這半生清名不要,也要找出冬落詩作中遣詞用句的紕漏之處,加以批判。再讓範思遠念出他的詩來,再大加讚賞一番。
屆時這長安名流為了自己那點賭注,再加上自個兒這七言聖手的一番渲染,想必也分得出好壞來了。
冬落站在大廳中,看著廳外那一叢叢隨風搖曳的青竹緩緩念道:“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冬落的聲音不急不緩,鏗鏘有力,聽在長安城名流的耳中,不亞於一場盛宴。
此詩一出,擲地有聲,滿座皆寂,全宴皆驚。就連杜三省也瞪大了眼晴,彷彿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一樣。
王惜鳳美目中異彩連連,雪念慈如釋重負。
范增已經忘記了喝酒,臉色陰沉的可怕。
範思遠跌坐在地,失魂落魄。
一屋之間,眾生百態。
冬落揹負著雙手,唸完之後,依舊對著那處竹石,一動不動,似在沉思,似在回味,似在感慨,似在懷念。
冬落內心暗道:“鄭老爺子,他們實在是太裝了,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借你的詩教教他們,勿怪勿怪,下次給老陳燒紙錢時,也順帶給你燒點,當然前提是要你收得到。”
冬落緩緩回過神來,故作深沉的說道:“杜先生,你覺得本王這首小詩寫得如何。可入你法眼。”
杜三省怔怔無語,他知道範思遠敗了,敗得一塌塗地,冬落這一首詩出,別說是範思遠了,就連他杜三省也再生不起半點比鬥之心。
只此一詩,便將他一生所寫的所有詩詩全壓下去了。他在陳國雖有七言聖手之名,卻實在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千古名句,因此他還沒有資格對這首詩評頭論足。
杜三省苦笑一聲道:“漢王大才,此詩當傳唱千古。”
冬落湊近身來,輕聲說道:“杜先生,本王敬你是個文人,今日贈你一言,‘一切文藝,不可為陰謀所用,一但沾染,骨氣全無,精神全無,人亦如此’。還望杜先生每日三省己身,慎言慎行,克己復禮,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