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站在長安城外,看著那一座高出天外的大城,默然無語,他知道從這一刻起,這一座他生活了近一甲子的城,他永遠也回不去了。
而這一天,其實他早就料到了。
從他在長樂宮前在漢王面前的那一次退縮開始,他就料到,終有一天,他會離開這座城,離開那可以俯瞰整個長安的未央宮。
只是沒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那麼快。
而且還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
可是他並不後悔,孤注一擲之後,無論結果是好是壞,他都可以接受。
良久之後,范增回過神來,與那一群與他一同被那個小女孩送出來的一眾官員開口道:“諸位臣工,大勢已去,無力迴天,現在給諸位兩個選擇,一是跟隨我去北疆,二是現在就回長安,向漢王投誠,向漢王表態,向漢王宣誓盡忠,不過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做一個無愧於百姓的好官。”
什麼叫無愧於百姓的好官,范增沒說。
一眾官員也不敢問。
貪官就不是好官了嗎?
也不盡然。
清官就一定是好官了嗎?
也未必。
百姓心中都有一杆秤呢!
是好是壞他們心中都有答案。
有的官員有些苦澀的說道:“太傅,我們現在回長安,漢王還會接納我們嗎?”
范增點了點頭道:“會的,現在陳國正是用人之際,你們投誠,他也許不會重用,可也不會苛責,他還要用你們栓住陳國各大城池官員的心呢!”
這些官員,無一不是陳國官場上最拔尖的那一群人,代表的是太傅這一系所有的官員,如果冬落不想要陳國的官場動盪不安的話,他就一定會善待這一群人的。
只有如此,那些之前太傅一系的官員才會盡心盡力的為他辦事。不至於在膽戰心驚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這就是一個收心小手段,就看他冬落會不會用了。
若是用得好的話,官心一統。
若是用得不好的話,那就是自毀根基了。
有的官員在思索良久之後,長嘆了一口氣,對著范增恭敬一禮後,說了句“太傅保重!”便往長安而去。
這樣的官員不在少數,在這之前,漢王加官進爵的時候,他們要官有官,要爵有爵,且他們的家族大多都在長安,現在跟著范增去北疆,也就意味著,他們將要放棄這一切。
根本沒有幾個人願意。
對於這些離去的人,范增都回了他們一句保重,然後任由他們離去。
等到最後,范增的身後還剩下三人,範思遠,錢東來,還有一個勉強夠得上未央宮門檻的小小京官黃門侍郎,就算是有資格參加朝會,也只是走走過場,根本插不上話的人。
對於錢東來能留下來,他是一點也不
意外,在這之前,他就問過錢東來這個問題了,可對於那個小黃門能留下來,他著實有些意外。
他記得那個小黃門的名字董離離,一個用在一個男人的身上就不知道該怎麼評價的名字。
范增笑道:“董離離,其它人都走了,你為什麼留了下來?”
董離離看起來年紀也不大,面白無鬚,潔淨異常,文文弱弱的,能做到京官,要麼是祖上蒙蔭,要麼就是個人手段超群。
董離離恭敬一禮道:“太傅是想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還有點有趣,范增笑了笑,“先說假話吧!”
董離離道:“假話就是下官唯太傅馬首是瞻,願一直跟在太傅身旁,為太傅鞍前馬後,太傅去哪下官就去哪,太傅讓下官打狗,那下官絕不打雞。”
董離離說得聲情並茂,范增聽著有些膩味,這話怎麼聽著跟那些離開的官員之前說得那些話一般無二。
這假話聽多了,容易當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