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落將蒲團收入須彌物中沿著臺階漸次登高。
第二層與第一層大不相同。
第二層一步跨出,映入眼簾的並不是什麼碧海藍天,而是山石林立,草木青蔥,萬物肆意。
冬落輕輕的踩在青軟的草地上,腳底下窸窸窣窣的傳來陣陣草木折斷的聲音,癢癢的。
很酥麻,很舒暢。
冬落很想在這青軟的草地上,和旭的暖陽下,帶著泥土與花香的微風裡,美美的睡上一覺。
醒時,就睜開眼晴,看看遠山近水,綠樹紅花。
至於睡時,則是夢到了什麼,就看什麼。
也不強求。
可是,自從有了第一層的經歷之後,他對第二層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別說是睡覺,如今就連每前進一步他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跨入瞭如同那碧海藍天一般的幻境當中。
那怕是現在,冬落對那片海上發生的事仍然歷歷在目,感同身受。
隨著巨鯨隕落,他發現他的心境與靈魂在那一刻好似變得支離破碎,一瞬間蒼老的不成樣子。
當他躺在鯨背上對著虛無輕柔的說出那個答案的時候,彷彿消耗掉的也不是他那一瞬間的氣力,而是他一生的精氣神。
而在第一層昏暗的屋子裡時,他又感覺他心中某種異樣的情緒似乎又被這屋塔無限的放大,大到瞬間衝散了他的理智,使得他變得狂暴易怒,焦躁不安。
那怕是現在,想想仍是後怕不已。
若非在關鍵時刻,他的經絡內有一道內氣遊曳而過,給他帶來陣陣清涼之感,幫他緩和了內心的那一股暴戾之氣,可能現在的他還沒有真正的靜下心來,還徘徊在第一層,不知所措。
一路前行,山高水深,天地寂靜。
走過了草場,迎面而來的便是青山。
山頂有一棵蒼勁的青松彎彎曲曲的迎著山風孤傲的生長,僅剩的幾根盤虯臥龍的枝幹縱橫交錯的伸出山崖之外,承接著自然的雨露風霜。
冬落在老松下隨意的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開始看夕陽。
這已經是他在第二層看的第三個日落了。
說明這已經是他來第二層第三天了,可是他依舊沒有找到通往第三層的路。
山下大多數地方已經暗去,冬落就斜坐在石頭上發呆。
默默的思考著之前走過的每一步路,看過的每一處風景,可能忽略掉的每一個細節。
這些都有可能是他通往第三層的關鍵所在。
正如雪雨柔所說的那樣人心是經不起推敲的,但也是最值得推敲的。
這塔裡好像步步都在問心,而他卻不敢問自己的心。
之前殺一人救千萬人的時候,他可以果斷的選擇殺,可是當要殺的那個人是他的時候,他卻猶豫了。
這個問題何止是在問心,簡直就在誅心。
試問一下,天下之人誰不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只要針不紮在自己的身上就不疼,至於這針最後於何處何時何扎於何人身上,那就管不著也不管了。
山上修者,人人自危,只要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事,何樂而不為。
若是其它人在面對那個殺一人救百人、千萬、萬人的問題的時侯,多半是都會殺。可是當要殺的那個人是他們自己的時候,那就肯定是選擇不殺。
因為針實打實的扎到了他們的身上,他們也就知道了痛。
這種人下次再做這樣的選擇的時候,可能又會給出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至於兩個答案誰對誰錯,兩種人熟是熟非,真的很難界定。
只能說心性不同,結果也不同吧!
突然他回頭往山下望去。
有人在登山。
有人正手持竹杖身著芒鞋在登山。
由於天光將暗的緣故,冬落看不清來人的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