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安，舊廠街菜市場。
水泥檯面泛著血漬，少年把魚一摔，刀背重重拍在魚頭上，震得檯面上的搪瓷秤盤叮噹作響。
然後他熟練地把魚過秤，處理乾淨，“順手”放了一棵蔥在袋子裡，才遞過去：“秀嬸，一塊六，收你一塊五。”
秀嬸數出錢後，喜滋滋接過魚道：“阿強，菜市場數你最實誠！謝謝啦！”
“歡迎您常來！”
直到秀嬸走遠，少年才收回笑容，然後開始用水沖洗檯面。
高強雖然才18歲，但是自13歲父母雙亡後，為了養活年幼的弟妹，他就做起了賣魚的行當。肩上的重擔讓他顯得少年老成，臉上也多了不少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滄桑。
一開始他是靠著廠裡那些叔叔阿姨的照顧，慢慢熟能生巧，幾年下來他的生意也穩住了，總算度過了那一段最難的日子。
見到一個青年手裡提著幾大兜菜和肉走過來，高強馬上露出笑容：“建國哥，來了啊！今天什麼好日子啊？”
王建國滿面燦爛：“今天我哥從港島回來！給我來條最大的！”
“恭喜恭喜！”
高強嘴中道賀，然後挑了條最大的魚，手腳麻利地處理起來。
王建國感慨了一句：“還是你們京海好啊，想買什麼買什麼，不像其他地方非得要票。”
1984年，京海在全國率先進行了物價改革的試驗，取消了糧票，類似糧食、肉類、棉布等都敞開供應，價格放開。如今其他地區還必須憑糧票買食品，京海已經能做到自由流通了。
“建國哥你要是喜歡京海，那就留下來唄！”
高強認識王建國也不久，這一個月來對方隔三差五來買菜只是面熟，直到上週王建國把在菜市場橫行的菜刀隊打趴下送進了警局後，算是在菜市場揚名了。
“留不下來了，我哥這回是要帶我去港島的！”
高強動作一頓，立馬驚歎：“誒呦！那這可是大好事啊！建國哥你以後可就發達了！”
高強記得十年前父母還在時，廠裡還對“逃港者”的親屬進行各種鬥爭。但是現在時代變了，如今的京海，如果誰家有點港島關係，那是真的要惹來周圍人的羨慕。要是能去港島，那更是直接就高人一等了！
片刻後，高強把魚裝起來遞給王建國：“建國哥，這條魚送你的，恭喜你們兄弟團圓！祝你今後在港島成為大老闆！”
“哎，阿強，你這是幹嘛？我又不缺你這點錢！”
“建國哥，上週你把菜刀隊的送進了警局，我們全菜市場都感謝你！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今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這條魚就當是我的心意了！”
說著，高強就把袋子掛到了王建國手中。
“阿強你小子，行，那這條魚我就收下了！謝謝了！”王建國樂呵呵地提著東西走了。
高強正看著王建國的背影發呆，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阿強，行啊你，學會拍馬屁了！還知道送魚！”
“哥，我看他還是呆頭呆腦，還不如魚呢。人家都要跑港島了，他這馬屁有什麼用！”
高強扭頭看去，兩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正是他們廠區的唐龍和唐虎。
高強沒好氣地擺了擺手：“阿龍，阿虎，我沒工夫跟你們鬧。”
唐龍冷笑一聲，抱著肩悠悠道：“我可是已經聽說了，菜刀隊肖三兒在裡面放話出來要砍死這傢伙……”
高強搖著頭自顧自收拾東西：“肖三兒怎麼著也要被關個把月，到時候人家早都跑到港島去了。”
“嘿，你也知道人家要去港島。那你說等肖三兒出來找不到人，這氣往誰身上出？”
高強身形僵住，抬起頭看向似笑非笑盯著自己的唐龍。
唐虎在旁邊配合補充道：“肖三兒那可是無法無天的主，到時候真鬧出人命來那也不奇怪！”
高強嘴唇發乾，然後臉上再次堆起笑容：“阿龍，阿虎，你們吃魚嗎？新鮮的，隨便挑！”
唐龍和唐虎對視一眼，露出得意的笑容。
……
“小江，今天謝謝你了。明天上午再來接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