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參?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蘇未說的參王,也許可以從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線索。
柳明凡剛進房間,思歸便衝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邊上的老人。
“誒誒誒,老人家您先別動,您這身體還沒好呢!”
“娃兒啊,我這先謝著你們救了我,這些醫藥費我過些日子會還給你們的。可是現在我是真個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煩你和大夫說一聲,就讓我出院吧,等會我老伴來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幾天就好了。”老人身體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顫抖著伸向思歸。這次中毒對他來說損傷還是太大了,畢竟歲數大了,連生龍活虎的年輕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卻扛了下來,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著唇色蒼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隱隱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說這些話的原因,終歸還是因為一個錢字。老人要給兒子還房貸,還要養活自己和老伴,這每一分錢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墊付的已經沒有辦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氣,肯定是得還的。但是之後的花銷,那能省就省著吧,錢這一個字,太重。
一個父親的責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親還在,那會是怎麼樣的?
其實自己父親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見的。
“老人家,您別急,我們這邊是市政府的,您屬於高齡人群,這次醫療費我們會負責報銷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領,一本正經地開始扯起了謊。
“真,真的嗎?”老人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臉上寫滿了懷疑。
但是眼中卻有著希翼。
“嗯,這位是我的同事,我們已經幫您繳付了住院費,之後還會有補貼金,您安心養傷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歸,甩了個眼神。
“對對對,我們是過來慰問您的,住院費您不用擔心,我們已經負責報銷了,您就安心養傷吧。”思歸匆匆應答了幾聲,將老人輕輕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謝謝你們,謝謝你們。”老人順從地躺到床上,朝著思歸和柳明凡一個勁地道謝。其實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沒辦法,家裡沒有條件讓他在醫院繼續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麼,家住在哪,現在在做什麼工作?”其實之前思歸已經給過他這方面的資料了,但是他還是決定再問一次,親口聽老人說出來。
“老頭子姓鄒,祖上沒什麼文化,就叫鄒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裡,生了個兒子沒什麼出息,娶個老婆花光了家裡的錢,現在買房子又問我要錢,我就只好上山裡頭去找點野棒槌,想著賣個好價錢。”
老人說話的時候眼神有點躲閃,畢竟到山裡偷挖人參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時他說的時候還是有些擔心的。
“您兒子是做什麼的,還在家裡靠著您給他錢嗎?”柳明凡不顧思歸詢問的眼神,扯了一條椅子坐到鄒老六床前,輕聲問道。
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個記者,採訪著這位老人。
“那倒也沒有,那犢子玩意兒去外面討了個活計,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經工作。前些日子他給我說他要買房了,還差個萬把塊,讓我給他湊湊。我這親戚鄰居都找過,誰能給我一個老頭子借錢?最後不得尋思著,就上山採棒槌去了。誰能想到會出這樣的事,差點把命都搭上,得多虧了你們。”老人的聲音中有些無奈,但更多的卻是順從,是認命。
“採棒槌?我聽說過,就是採人參是吧?我想知道,這採人參,有什麼講究嗎?”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輕鬆。他沒有直接去詢問老人參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畢竟他也知道參王在當地是一種信仰一樣的存在,即使再缺錢,當地人也不可能將參王作為交易的籌碼,畢竟這可是要斷子絕孫的。
鄒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軲轆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終還是咬了咬牙,開了口。“這採棒槌,說白了就是巡山。手裡提著根鎖寶棍,一個一個草叢探過去,不能急。等鎖寶棍鎖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聲’棒槌!’,這樣子棒槌就會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長得好,那就採了回家,要是長的不好,就給它繫上紅繩,下次再來。
棒槌這玩意喜歡躲草堆子裡邊兒,這上山採棒槌的最容易忘記原來的棒槌果子,就給它繫上紅繩。一來是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給蔫巴了,很久才得長回來,繫個紅繩省得下回自個兒給踩了。而來是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繫上紅繩告訴別人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給別人採了去。
還有就是不能貪,這棒槌本來就是山神老爺給咱的賞賜,不可多得,採了一兩株就該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為豬油蒙了心,貪多,才出了這岔子事兒。我們屯裡頭的人上山採棒子都會拉個夥,三五個一起。要是誰見著了棒槌,那得喊一聲’棒槌!’,好給這棒槌定在那兒。要是有誰喊了棒槌,這同行的得喊一聲’什麼貨?’,再這撿了貨的就得回了,’四匹葉!’、’燈臺子!’,我們那兒管這叫喊山,是給山神老爺報賬,免得給收了回去。
要是這撿著貨的想就給它採回去,那他得給個三叩九拜,拜謝這山神老爺。要是他處著下回來採,那就在棒槌兩邊支倆棍棍,再繫上紅繩,這樣子棒槌娃兒就跑不掉了。
等這些都結了,就算是採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頂著嘴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這要是參王呢?”柳明凡問出這幾個字的時候,房間裡瞬間安靜了下來,就連空氣都變得有些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