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癱坐在地上,呆了很久。
玄微子沒有勸我,也沒有說什麼,帶著他的兩個道童悄然離去。
留我一人。
皆棄我而去,獨留我一人。
父親走了,走的一點都沒有他千古一帝的樣子,都因為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蒙恬將軍走了,不是死在了沙場,而是死在了自家軍帳,都因為我這個食人精血的怪物。
弟弟胡亥走了,甚至還沒能實現他開酒樓的夢,都因為我這個一事無成的兄長。
你們,為什麼都走了?
為什麼!
“啊!”我從地上一躍而起,嘶吼著,狂奔著,狠狠扎入竹樓旁的瀑布中,任由飛瀉的流水擊打在我的身上,將我狠狠壓垮,沉到了湖底。
冰冷的湖水使我冷靜下來。
我爬到岸邊,跪在水裡不停咳嗽著,大口大口地吐出湖水。
我睜開眼,看到了湖水裡的自己。
這已經不是了人的樣子。
青碧色的絨毛布滿了我的臉龐,雙目赤紅,就連頭髮也變成了像火一樣的丹紅。
這是妖啊!
我雙手顫抖著,輕輕地觸控臉上的絨毛,感受著指尖柔軟的觸感,我陷入了瘋狂。
我吶喊著,嘶吼著,歇斯底里。
我不停地撕扯自己的臉龐,想要將上面的絨毛一點一點拔下來;我胡亂拍擊著水面,我不想再看見自己這副醜惡的面孔;我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雙手,忘了疼痛。
直到我冷靜下來。
我發現自己臉上的傷口正飛速恢復著,不出一柱香,臉上的傷口便已痊癒,也沒有任何的疤痕。
而那些絨毛,也一起長了出來。
長生不老。
我匆匆從水中爬到岸上,在河邊找到一塊鋒利的石頭,狠狠划向了掌心。我顧不上掌心的刺痛,將傷口浸泡在湖水中,死死盯著。
我感到驚懼。
我能清楚地看到傷口長出一棵棵肉芽,壞死的肉一點點硬化,褪下。不到半個時辰,掌心的傷口已經消失了,只留下一條淡淡的疤痕,但也在消退著。
人總想著得到長生,可是得到了以後,應該是和我一樣惶恐的吧?
對於未知的恐懼,是人的本能。
那一刻,我瘋狂地想證明,自己還是一個人,會受傷,也會死。
我將手掌攤開,放在岸邊一塊巨石上,右手舉著那塊鋒利的石片,猶豫著。
我就不信,斷了指你還能再長!
如果不是畢方喚住了我,我該是斷指了。
“你當真以為你是金剛不壞不死之身了是麼?”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裡,讓我停止了下一步動作。
“誰!是誰!”我丟開石片,雙手彎曲成爪,手背上一層青羽悄然浮現,不知不覺。
“我?你站到水裡看看,我是誰啊。”那個聲音就那麼出現在我腦海裡,渺無蹤跡。
我像失了神一般,一步一頓地走向湖中。
我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是一隻鳥。
畢方。
“見了本座真身,還不跪下!”畢方的聲音在我腦海中轟然炸響,就好像千萬根尖針在刺擊著我的大腦。
但我死死支撐著,沒有讓自己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