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時候,李拜天的表情是很嚴肅正經的,這會兒又是晚上,他坐在醫院的休息椅上,手裡握著信封,不時還左右看兩眼,看看有沒有過來找失物的。
這副模樣實在不能不令我刮目相看。李拜天這是個很負責任的表現,我說他拾金不昧,他可能會說他根本也看不上這點小錢。這錢我也不見得看得上,主要是自己留下了,於心不安。
但如果放在我身上,我不確定自己能等這麼長時間,我可能會交給保衛或者警1察叔叔,然後之後被怎麼處理了,我並不能確定,但起碼我心裡踏實了。
而李拜天考慮的確實不是自己,他想的是失主的心情,在這方面,他就是比我品德高尚。
李拜天的高尚品德感染了我,讓我跟著想高尚起來,我問他,“你不是有事兒麼?”
李拜天似乎想起來了,說:“對,我要去接我奶奶回家,她燒香去了。這老太太,為了燒香拜佛滿哪兒跑。”
這都幾點了啊,李拜天大概已經拖挺長時間了,他爸媽和姐姐也是滿哪兒跑,全家就沒個消停的,看樣子是三輩子以前就遺傳下來的屬性。
我把信封接過來,說:“那你去吧,我在這兒等著。”
李拜天把我叫過來,可不就圖這個麼。他也著急走,就沒廢話什麼,這反正是醫院,雖然黑燈瞎火的,不過治安應該不錯,不用怎麼擔心。
正要走的時候,李拜天看見我手裡的煎餅果子,“這給誰的?”
“本來打算去找王美麗。”我回答。
李拜天就不客氣了,把我手裡的煎餅果子拿過去,撥開塑膠袋咬了一口,“走了啊。”
看來晚飯也沒吃。
他就這麼走了,一邊走一邊低頭咬煎餅果子,看著有點好笑。誰能想這個男人身家妥妥過億,一個豪門貴公子,活得這麼樸素沒架子。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忽然覺得很溫馨,早春的夜晚,也不感覺那麼涼了。
鼻尖微量,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有種身親氣爽的感覺,今天夜色很好,天上的月亮大大的圓圓的,一排祥和安定的感覺。
但醫院裡每間病房都是燈火通明的,我獨自在這裡享受安寧的時候,又不知道多少人在承受著病痛的折磨。
所以我忽然感覺自己是很幸福且幸運的,至少我沒有丟錢。
小路上不時會有人經過,我總是睜著眼睛看他們,期待下一個就是來找錢的失主,可是走過一個又一個,漸漸令我感到失望。
我想那幾個小時候的時候,李拜天也是這樣的心情吧,送錢送不出去,居然會是這樣的心情。
真的,如果不是受了李拜天的影響,我真的可能隨隨便便找個自認為可靠的人給交代了,沒有那個決心在這裡死等。
袁澤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他媽媽的病情似乎有點嚴重,肝硬化,那時候醫療水平還不如現在,說到肝硬化,就足以令人色變。
袁澤說發現得不算晚,暫時還能控制住,讓我不要擔心,但我能聽得出來,他語氣中難免有絲傷感。因為這個東西,如果惡化下去的話,也就意味著他媽媽可能就不剩下幾個年頭了。
我想安慰他,但感覺說多少都好像是風涼話,於是為了不讓他擔心,他問我在哪裡,我說我在家。
就這樣掛了電話,又跟袁澤說謊一次,我有罪惡感,但真的沒有惡意。
從七點多到差不多十點,又是將近三個小時過去,依然沒人來找錢,我懷疑丟錢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把錢丟在哪裡了,或者乾脆還沒發現?
李拜天送完奶奶給我打了電話,知道我還在這地方等著,於是就帶了被熱奶茶回來了。
我們繼續坐在椅子上等,我陪他一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