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判結束之後,朱邪再度將視線落在了胡冰與朱仁兩個人的身上,但此時二人給予他的回饋卻是完全不同,並且出乎他的意料。
朱仁雖然眼神中仍有不滿之色流露出來,但更多的是一種逃過一劫的輕鬆感,這個最終的判決結果似乎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但胡冰的目光之中卻是充滿了怨忿,剛剛被平息下去的怒火竟然再度湧了上來,轉眼間便又要將她僅存的理智吞噬殆盡。這種可有可無的懲罰令胡冰根本無法接受,將朱仁逐出師門恐怕已經是胡冰所能認可的底線,但判決的結果卻遠比她想象中要輕。
這種毫無公平可言的判決將胡冰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鐵青,隨時都有可能再度失控。朱邪此時方明白,自己是低估了胡冰心中對朱仁的恨意,雖然他的裁決方式是息事寧人的最佳選擇,但這對於胡冰來說,無疑是一個遠遠超出接受範圍的結局。
朱邪不禁輕輕嘆了口氣,正要準備出手再度阻止胡冰失控後的攻擊行為,卻發現胡冰的呼吸與臉色竟然都漸漸緩和了下來,似乎是經歷了主動的壓制,順利脫離了失控的危險。
朱邪見狀,對於胡冰的剋制表現大為驚喜,向她投去了欣賞的目光,而胡冰亦是回以一個微笑,彷彿這一刻的她又恢復了平常的姿態,對於這不公平的判決結果猶如視若無睹,也好似樂意接受。
這種突兀的轉變令朱仁都很是驚訝,望向胡冰的眼神之中充滿了疑惑,不解胡冰的反常舉動是出於什麼目的。
“片刻之前她還憤怒得全身發抖,現在竟然欣然接受了?她葫蘆之中究竟賣得是什麼藥?真是古怪至極。”朱仁滿頭霧水,暗暗忖道。
見到胡冰的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朱邪終於鬆了一口氣,遂朗聲道:“如果有人對於這個判決結果仍有異議,請立刻提出來,不然即日開始,此判決便會生效。”
朱邪的這個判決秉行了“絕對公平”的原則,而且對於雙方都未有過於嚴厲的懲罰,很容易就會被眾弟子所接受。因此朱邪問話之後,並沒有任何人予以回應,眾弟子紛紛以沉默表示出自己對於最終判決的認可。
“既然你們都預設了,那我宣佈判決生效,今日公審圓滿結束,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話畢又向剛才為胡冰發聲辯護的那名弟子說道:“朱峰,麻煩你帶兩名弟子一起將朱仁關入地牢之中,牢房用最右方的那一間便好。地牢的鑰匙在律法長老那裡,我已向他講過今日公審之事,你徑直到他那裡去取便是。”
朱仁聽到朱邪只安排弟子將他押入地牢卻沒有提及胡冰,急忙開口問道:“掌門為何不將胡冰與我一起關押進地牢之中?這不符合規矩罷?”
朱邪聞言沉聲道:“我與胡冰還有幾句話要說,之後我會親自將她押入地牢之中。既然判決已經生效,身為掌門自然不可能反悔,你儘管放心。”
朱仁見朱邪如此說,便不再追問,
老老實實地跟著朱峰走出了議事廳。
此時眾弟子均已散去,議事大廳之中如今只剩朱邪與胡冰二人。公審結束之後,胡冰依舊靜佇於原地,一言不發,似乎是等待著朱邪先開口詢問。
果然,在目送朱峰與朱仁從議事廳離開之後,朱邪立即開口向胡冰道:“冰兒,謝謝你的隱忍,我知道這次判決的結果一定不會合你心意,但你畢竟也犯下了殺傷同門之罪,為師若是隻重罰朱仁一人,難免有違公平二字,在場的眾弟子想必大多也不會同意。這最終的判罰已經是為師反覆思慮的結果,也是唯一可以息事寧人的手段了。”
胡冰嘴角的微笑依舊沒有隱去,一副欣然接受的樣子,雲淡風輕地道:“作為弟子,首要義務便是尊重與信任師長作出的一切決定。既然師父認為這樣的判罰乃是最佳之選,那便自有其道理所在。弟子甘願受罰,絕不會作出令師父失望的舉動。”
聽到胡冰的這一席話,朱邪的眼角不由微微泛紅,幾乎要落下淚來,看向胡冰的眼神之中飽含欣慰還有一分歉疚,說話之時聲音都有些顫抖。
“冰兒,你真不愧是為師最得意的弟子。這些年來你一直受朱仁及其同黨的欺辱,始終保持大度、隱忍,實屬不易。”
胡冰聞言輕輕搖了搖頭,嘆道:“可惜我最終還是未能控制住自己的衝動,犯下大錯,長時間以來的忍耐在一夕之間白費。”
胡冰的語氣當中透露出自責與悔恨,朱邪見狀連忙安慰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遇到這種情況,恐怕就算是為師也難以保持冷靜,何況是你?既然你能認識到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能夠好生反省,那將來便不會再發生類似的狀況。此次小梅被擄的事件主要之過應由為師來背,作為一派掌門卻不能洞察門下弟子的心性乃是為師的失職之處。如果為師能早一點明白朱仁的為人,事態也就不會發展到這種無法挽回的地步。”
“師父不必如此安慰我,我知道你想為我分擔一部分罪責,但即便身為掌門也無法完全瞭解門中所有弟子的心性。這次的事件之所以會發展到如此地步,還是因為我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進入地牢的這一百年間我會日日反省自身,以後不會讓這樣的境況再度發生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