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突然駕到臨清,又要突然而去,剛剛駐紮下來的親衛師,又要馬上啟程。臨清縣的官員們也都慌了手腳,紛紛跑到第十軍幕府外頭請見。
但王鐔誰都不見,甚至連自己身邊人也都沒見過。往日如影隨形的臨河侯等,也都去軍營中忙活。
只有王栩知道,聖上和緝事衛冀州分司指揮何莒兩人,說了近一個時辰的悄悄話。
翌日,聖上御駕啟程回京。臨行前傳旨,代王隨駕回長安,宋實綸升任第十軍軍帥,第十軍交由宋實綸指揮,臨清縣官員不必陛辭,各安其職,更不必相送。
車駕緩緩駛離淮安,王鐔微微撩開車簾的一角,看著身後雨中的城牆,眼神比雨水還要冰冷。
這次豫國是真的惹惱了他,他怎麼也要好好回報一番。
臨清縣有雨,長安城也是陰天。
延嘉殿裡,太上皇王谿捧著一盞溫熱的茶水,看著天邊的陰雲。
「也該回來了?」
沈肅在身邊說道:「是快了!」
「不知他這回呀,長進沒有!」
沈肅應道:「聖上天人之姿……」
「咱說的不是他!」王谿笑了一聲,開口道,「咱這一輩子,打打殺殺那些事從沒怕過。但是一輩子,都在提防著別人怎麼害自己!從來都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世上,最歹毒的,最看不透的,就是人心!常言道鬼話鬼話,誰見過鬼說話?說鬼話的,就是人!」
說著,王谿驟然皺眉,說道:「家賊難防!」
沈肅說道:「經了此事,聖上心中必然有了自己的計較!」
「那是另說,主要是要讓他知道,這世上的人心險惡!」王谿嘆息一聲,「人呀,為了些執念,啥事都能做得出來!」
說著,王谿從懷裡掏出兩封信來,遞給沈肅道:「你先收著!」
「這是?」沈肅不解。
王谿笑了下,說道:「等咱死了,一封給老大,一封給老二!」
「太上皇您這是哪裡話!」沈肅急道。
「咱這個歲數,是該要把後事都料理了!」王谿站起身,嘆息道,「老咯!」
然後,他慢慢朝後殿走去。
臨清縣,運河碼頭邊,僻靜的民居小院。
午後的斜陽,懶洋洋地灑落屋中,在並不很大的堂屋中,形成一道道溫暖的光柱。
這些光柱,落在地上,落在花盆上,落在床榻上,落在一個和尚的光頭上。
光頭似乎許多天沒有刮過了,暗色的戒疤之外,已經有了些許黑色的短茬。
屋裡,坐著一個和尚。
和尚,坐在飯桌旁。
桌上,是和這平凡根本不相匹配的精美瓷器,器皿中更是盛放著平常百姓根本吃不到的美味佳餚。
純白的瓷器中,放著色澤鮮豔泛著油光和醬油色的河中大鯉魚。
畫著花鳥的青瓷中,放著一隻晶瑩剔透的紅燒羊蹄。
描彩的瓷器中,是宛如玉脂的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