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如今他被自己那個倒黴兒子,加上那群混賬臣子逼得進退維谷,真正能夠解決一切的只有眼前的父皇。
父皇的表態,父皇的一舉一動,直接關係到整個事情的導向,正是牽一髮而動全身,而父皇正是那條最為關鍵的樞紐。
李淵繼續說道:“武德舊臣系的老臣們有時候做得的確過分,他們老了,也是時候退下朝堂了。對此,父皇絕無異議。你儘管大刀闊斧地去做,涉案人員中該抓的你儘管抓,該革職查辦的,你儘管革職查辦。但是有兩點你必須答應父皇,一,不許讓長孫無忌等人搞連坐,不許他們擴大打擊面搞冤假錯案打擊異己;二,蕭瑀、裴寂、陳仲達等人雖說是武德舊臣系的骨幹,以前對你多有掣肘,但是他們好歹為大唐立過功勳,你不能讓他們落得個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奪爵可以,革職也可以,但你要讓他們安享晚年,得以善終。這兩點,你能否答應為父?”
李世民聽著父皇已經開始認輸,已經徹底將主動權交到了自己手中,自然不會咄咄逼人。
而且對於他來說,蕭瑀、裴寂等人只要退出朝堂,不再扮演著父皇染指朝堂的手臂,他便已經達到了目的。
隨即,他重重地點頭應道:“父皇放心,這兩點兒臣可以保證做到。各道各州的地方官員,都是大唐的官員,都是為我們李家江山在守業,兒臣自然不會讓他們受到牽連,如今天下初初大定,一切以維穩為主。至於蕭瑀、裴寂、陳叔達等人,正如父皇所說,他們有功於大唐,也是大唐的老臣子,兒臣怎麼會落下一個虐殺老臣的口舌呢?這樣吧,朕在嶺南圈下一片地給這些人,讓他們舉家遷戶到嶺南種種荔枝當個富家翁,終生不得再回長安城,也讓他們善有善終吧。父皇以為如何?”
李淵點頭稱道:“好,為父替這些人先謝過你了,皇兒!”
李世民搖搖頭,看著李淵欲言又止,好像有苦難言。
李淵見狀,知子莫如父,彷彿猜出了李世民想說什麼,臉色很是痛苦地掙扎了一下,問道:“如今恪兒將此事搞得沸沸揚揚,你是擔心天下萬民再聽聞,再聽聞你處理了父皇苦心栽培留下來輔弼你的武德舊臣之後,指責你咄咄逼父是為大不孝?你是不是覺得此次事情無論是對是錯,都難堵天下悠悠眾口?你是不是擔心今後再也無法為天下百姓做表率,無法再以仁孝治理天下?”
李二陛下臉上福氣幾分汗顏,低聲唸叨了句:“父皇明鑑,兒臣慚愧!”
“呵呵,你無需汗顏,這件事情本來就是父皇不對在先。想我李淵一把年紀如冢中枯骨,身子半截入了黃土,居然還異想天開地想著復辟皇位,戀戀不捨這醒掌天下權的滋味,不怪你,不怪你啊,皇兒。”
李淵此時已是滿臉沮喪,整個臉頰不僅痛苦糾結,更是陰沉萬分,好像腦海之中做著激烈的天人交戰。
李世民聽完這些話,心中鬱悶,父皇,你不怪我又有何用?天下百姓不怪我才是真的。唉,難道朕辛辛苦苦洗刷掉的弒兄奪位之臭名,如今又要重蹈覆轍,重新背上一個逼父不孝的天下罵名?
背上這天下大不孝的罵名,朕今後還如何治理天下?還如何理直氣壯地面對著大唐子民呢?
“皇兒!”
李淵突然間好像臉色恢復如常,不再有剛才的陰霾與痛苦糾結,而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樣子靜靜地喊了一聲。
李二陛下不明就裡,問道:“父皇,兒臣在,何事?”
李淵喟然嘆道:“為了讓天下萬民知道誰對誰錯,為了洗刷你的清白與無奈,為了讓大唐的子民不會認為他們的皇帝陛下乃大不孝之人。為父,為父以太上皇的名義,下個…罪…己…詔…吧?”
“罪,罪己詔?”
李二陛下聞之頓時瞪目結舌,滿臉震驚失色地大喊道:“父皇,你,你這是為什麼啊?”
“為什麼?”
霎時,李淵雙手撐著兩邊椅扶手,拔身而起,渾濁地雙眼透出一絲滲人的精芒,望著自己的兒子,當今大唐的天子李世民。
一股油然而生的沖天氣勢纏繞上下其身,口中擲地有聲地郎朗道:“我告訴你為什麼,我的皇兒。就因為你姓李,為父也姓李,這大唐的江山社稷也姓李,無論大唐是百世基業,還是萬世千秋,這天下永遠都姓李!!!”
“這下,你懂了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