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手抵及一扇門的門把,頓住。圖紙被張繼他們帶進去了,沒有第二張圖紙能為我所用,但當時看圖時我有用心記了記,他們可能看得是曲路,我看得則是整體圖效以及個別細節。所以閉上眼片刻,腦中就浮現出各個曲線通道,經過篩選找到了兩條最短通往東西的路線。
這並不算是畫影,純粹只是憑靠記憶力與對整體曲徑如畫的細節捕捉。在連走幾個門後,終於到了分支點,向左是東,右是西,我該如何選?花了一分鐘的時間沉思,這一分鐘的每一秒都如敲擊在心上的鐘擺,沉得發悶。最後那一下,心口被震得發麻,我推開了一扇門,再沒有任何遲疑地按照腦中路線前進。
全程我都是閉著眼,不讓視覺干擾自己判斷。可是前半小時是順利的,後半小時就不對了,明明之前格局不是這樣,就好像被臨時抽調置換了一般,怎麼走都是一直環繞在那幾個房間裡。折騰了足有十分鐘,我平靜了下來,畫影真正開始。心神凝斂,身體跟著意識走,沒有圖案也沒有曲線,只有單一的動作:推門、邁步、推門。
當推開某扇門,一股血腥氣飄過來時,我睜開了眼。
有那麼一瞬,心跳是靜止的。直直看著橫倒在那的人影,什麼念想都沒。不知多久過去,一絲鈍痛從心口傳來,無法抑制的悲傷紛湧而出,甚至垂眸時......眼眶有了溼意。
原來,根本就沒得選。
一聲哼唧傳來,我默聲走過去蹲下凝看著躺在深坑之內的人,原本沉閉的眼顫動了下微微眯開,看清我時驚異地問:“夏竹,你怎麼會在這裡?”我默看了他兩秒,搖了下頭什麼都沒說就起身走向那團漆黑人形。那不是真人,是個人體模型,全身被刷了一層濃黑的漆,顯得尤為猙獰。
伸手將它推了推,背部呈露,唏噓......
這竟然是一臺微型電腦,機器就裝置在模型的身體裡,背面還有個顯示屏,上面時鐘數字正在倒計時,還有三分二十秒。在計時器的下方,有一道文字題:
楊花茫茫,柳梢暗露,岸上葦茸。
青雲曉,眠東風。粉籜殘,比雲月。
(打一詞牌名)
“夏竹,你快走。”身旁傳來氣弱的聲音,我回眸定視了兩秒,告訴他事實:“三分鐘時間我來不及走遠,假如引爆必定波及。有這力氣勸我,不如一同想想這謎題。”
他沉默了,目光轉向螢幕,凝眉苦想起來。
當我在最後半分鐘敲下三字時,時間停格在十二秒上。但卻聽不到耳旁慶幸的慨嘆,心頭仍在一下一下地往後數著:六、五、四、三、二、一......轟!
眼前發黑,人整個往後癱坐,腦中閃過的是一道白光,彷彿那沖天的火焰將我從這狹隘空間高高拋起,又再重重落下,只留身體的麻木與心口氾濫的疼痛。在我睜大的眼底,看到前面染了血跡的臉露出焦急、驚怔、擔憂,嘴巴在蠕動說著什麼,但我一個字都聽不見。
最後,他費盡一切力氣想向我爬來,但坑餡坡高,最終無奈地仰看著我,辨認了好久才讀懂他在說什麼:“夏竹,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麻木地說:“在進這迷宮前,有個人讓我做個選擇,東邊是他,西邊是你。相同的規定時間,兩邊各有一顆炸彈。”
“你選擇了我是嗎?”
怔怔看著他,那雙眼裡有驚喜與期盼,也有焦慮和擔憂。我能說最初選的不是你,儘管與你相識更早,但在分局點上的一分鐘裡,腦子渾噩無從抉擇,可最後身體先有了判斷,手伸向的是東邊那扇門。只是我不知道,痛苦的抉擇都是多餘的,因為面具人根本就沒給我選,他只是設了個陷阱給我,讓我義無反顧往裡頭跳。
從頭至尾,這場局不是為我而設,我只是他享受勝利果實的最後附帶娛樂。他真正的目的是——高城。迷宮佈局的紊亂,一定有著不可辯知的因素,或許在高城與徐江倫跌落時觸動某個機刮,或許是第一次的爆炸不但是起威嚇作用,更是在改變曲徑路線。
但,這些都無意義了。
有腳步聲在異動靠近,沒一會張繼等人灰頭土臉地出現在門處,徐江倫激動地坐起身,啞著嗓喊:“你們沒事吧?”張繼走進來,環視一圈後視線落在人體模型的那塊屏上,他問:“題答了時間就停止了?”
徐江倫見我不語,就代我回答:“夏竹想到了那三字,輸進去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