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旁邊就有餐巾紙,且他鞋面本就擦得鋥亮,根本沒有半點髒汙。
高城陽眼睛噴著火,面上卻強力忍著,他不能發作。
這劉鑫元自從兩個月前當上他們部門的經理後已經這樣明裡暗裡的挑釁他多次了,目的就是為了激怒他,然後跟他打上一架,再給他扣上一個‘無故毆打上級領導’的大帽子,藉故開除了去。
他心裡明白,屢屢如此,不是不氣,實在是他現如今丟不開這份工作,且現在還牽扯到梁西梁小北兩兄弟,他實在不能意氣用事。
劉鑫元裝模作樣的擦完了鞋,又順勢在盛烤串的托盤裡狠狠碾壓了兩腳,這才直起身子,把腳放下來。
“哎呀!糟糕!只想著擦鞋子,倒忘記了你們還在吃飯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劉鑫元笑道,說著從烤盤裡拿起一根烤肉,遞到高城陽嘴邊,道:“都涼了,快!趁熱吃!”正是他腳剛剛踩過的那串烤肉。
這次梁西也忍不住握起了拳頭,頭上青筋暴起,與梁小北一樣,身體蠢蠢欲動的往前頂。
與劉鑫元一起來的有四五個男人,看到這邊的情狀也紛紛從另一桌站起來,雙方形成對峙局面。
場面一時就劍拔弩張起來。
本來嘈雜熱鬧的環境,似乎突然被人摁了暫停鍵,空氣都變得凝滯,有鄰桌吃飯的食客看到這邊的情況,紛紛端起自家桌上的食物往外圍退,生怕一會兒兩邊打起來,被無辜波及。
烤肉店的老闆娘是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看情況不對,也趕緊跑過來,笑模樣的勸阻兩人:“這大熱天的,火氣大,都消消火,你們兩桌本店再額外贈送一桶冰鮮啤。”說著她就想拉高城陽先坐下,“來,小高,你坐這邊。”她笑道,卻把高城陽拉到了兩步外的一個小桌。
高城陽時常來這裡吃飯,是這烤肉店的常客,老闆娘跟他更是熟絡。
看著老闆娘一直在極力的維持場面的平和,高城陽突然一陣心酸,雖然忍無可忍,但在這裡打起來到底不好,誰幹個生意都不容易,沒得為的掙自己一口氣,卻無端帶累了別人。心思轉念間,高城陽已經漾起笑臉,他笑著輕輕推開老闆娘,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往前走兩步,又來到劉鑫元身邊。
“劉經理,同在一個廠工作,說來都不是多遠的人,來坐下喝兩盅,權當兄弟以前不懂事兒,給你賠罪了。”高城陽主動拿起桌上的一杯冰啤,遞給劉鑫元。
劉鑫元卻眼高於頂的看著天,不看他,也不理會他。
高城陽並不尷尬,嘿嘿笑了一聲,一仰脖把一海杯冰啤一口氣喝完。
“不錯嘛!肺活量挺大!”劉鑫元開口調笑道,“因為這個張薔才選的你吧?肺活量大,能讓她快活嗎?”他手中依舊拿著那串烤肉,邊把玩邊調笑。
高城陽本就極力容忍,又刻意賣好,從沒覺得自己如此憋屈過,這時突然又聽劉鑫元侮辱起張薔來,氣的肺都要炸了,他的臉瞬間就紅了。
“劉鑫元,我勸你不要太過分。”他道。
劉鑫元掏掏耳朵,道:“勸你吃個串兒而已,什麼過分不過分的。”說話間把從耳朵裡掏出一些不明物甩到高城陽那桌的烤盤裡,又把烤肉遞過去給高城陽,笑問:“吃還是不吃?”
雖然是疑問句,卻用得肯定的語氣。
“陽哥!”梁西與梁小北同時道,一副隨時準備上前拼命的架勢。
高城陽看著他們,嘴角就挑起一撇痞痞的笑,“幹嘛呢?坐下,喝酒!”他笑著對兩人道,然後接過劉鑫元手中的肉串,緩慢地遞到自己嘴邊,一口一口的撕咬起來,吃的極為認真滿足。
老闆娘看的有些不忍心,一雙明亮的大眼不自覺的就帶了惡意去瞪視劉鑫元。
劉鑫元卻全然不知,開懷大笑,連道幾聲:“好!好!好牙口,喜歡就行,多吃些,死窮酸,聽說你現在日子很難過,吃了上頓沒下頓,別是最後一餐飯了。”說完又滿是嫌棄的拍了拍自己的雙手,對著地面連呸了兩聲,才又回到自己的那桌上去。
他一回去,那邊就又吆五喝六的熱鬧起來,講起女人,那葷段子更不絕於耳,周邊吃飯的食客都有些厭惡的儘量往一邊咧。
唉!又是一出惡俗的地痞流氓欺負老實人的故事。
這樣的故事,Z市,乃至整個國家每天都在上演,沒什麼可新奇的,各位看客也只搖搖頭當個調劑的談資,有那脾氣急躁的會憤怒的暗罵兩句,然後又無所謂的淹沒在滾滾洪流中。
只蹲在烤肉店不遠的一個邋里邋遢的老丐雙眸突然精芒一閃,隨即又消於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