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螺縣地方小,導致各村各寨彼此爭奪水源,土地,為了避免流血,各村各寨還有一個上頭的組織。
每寨有巫母和村老二人,巫母是由上面傳承下來的,繼承製,村老由寨子里人口最多的那一支挑選優秀男子擔任。秀秀就是下一任巫母,而下一任村老,如果不出意外,應當是珞伏山。故而剛才有人說秀秀,是他一家人。
巫母在寨裡主持日常事務,既是村長也是村衛生所,還是村裡的信仰。
村老常年在外,和其他村老共同組建一個議會之類的東西,協調各寨的矛盾。但議會里也是憑實力說話,有的寨子人多力眾,說的話也就有份量。
珞秀秀這一寨人少,只算的末流一類。故而剛才得知是同族偷雞之後,巫母支開徐清,是去做大家的工作了。無非是讓大家先忍一忍,查清楚對方是誰。如果不是大寨,螺頭村也能聯合幾個有親的鬧一鬧,若是大寨,若是沒有死證,可能也就這麼完了。
這麼一層層關係在此,聽得徐清暈頭轉向,他只得出一個結論,似乎那個村老組建的議會,就掌握著生殺予奪大權,而秀秀話裡一開始出現的“知縣”一角,似乎沒有作用。
於是徐清問道:“秀姑娘,他們動用私刑,難道縣衙就不管的嗎?”
珞秀秀看傻子一樣看著徐清:“你還見過管這些事的縣老爺?”
徐清呃了一下,回到:“見,見過……”
珞秀秀狐疑地看了一眼徐清道:“那就怪了,我們縣老爺除了徵糧納稅,拉丁服役的時候才派跑腿出來,平日裡見不著的。”
徐清撓撓頭,想到一個詞——土官,大一點的兄弟民族都會有類似的自.治.區存在,掌管賦稅刑法,可螺族這種小族就不一定有。
秀秀忽然提議道:“好了好了,不說那些了,我們去找珞布老爹玩吧?”
徐清問道:“珞布老爹?”
秀秀輕哼道:“對啊,那天和我一起撐船的,別跟我說你不記得了?”
徐清恍然:“哦,我記得記得。”說完,看了一下週圍,雪還在下,小了許多,但沒有馬車還是走不得。
如在白簾裡行走,剝開一排白簾,卻見一屋立在曠野。茅屋不破,升起煙火,在這雪地裡,無疑是多了一團暖意。
“(螺)珞布老爹?”秀姑娘敲著門喚道:“珞布老爹,開開門啊?”
“(螺)秀秀來啦,今天想吃什麼……”珞布老爹開門看見徐清,頓時語滯。
“珞布老爹是打漁的,家裡常有木弄鼓,青皮條這種小魚,他經常串起來烤給我吃。”秀秀笑得月牙彎彎向徐清解釋,又對珞布老爹道:“(螺)珞布老爹,這個漢人不壞,他知道昨夜的雞是人偷走了。”
珞布老爹聞言,便讓徐清進去,默默地往地爐上添柴,然後架起魚來烤。今天烤的是鯽魚,一拃長,巴掌寬,只撒些鹽巴,烤得金黃卻不見一點焦黑。
第一條自然給秀秀吃了,珞布老爹又拿起一條來烤。
珞布老爹問道:“(螺)秀秀,昨夜偷雞的事怎麼辦了?”
珞秀秀笑著道:“多虧珞布老爹傳來訊息,不然這個漢人要被打死呢……”
珞布老爹搖搖頭道:“(螺)我也是早上販魚的時候看見了,只不過沒敢抓現行罷了。”
徐清只聽得懂秀秀的話,處於半懵圈狀態。
珞布老爹嘆了一口氣,把魚翻了個個兒道:“(螺)雞丟了是小事,可我看村裡倒了許多房子,這才是大事哩。”
徐清不想當啞巴,不管聽懂聽不懂,也點點頭道:“嗯……”
秀秀奇怪地問道:“你嗯個什麼勁?聽懂了?”
徐清如實說:“沒聽懂……”
“呵呵……”珞秀秀笑了笑道:“徐清,你是叫徐清吧?剛才珞布老爹說,村裡房子倒了是大事,你那個小妹妹不是說你上懂天文下知地理嗎,出個主意吧!”
徐清沉吟一下,想起在洛南的經驗於是道:“房子倒了,是因為沒有維修。沒有維修要麼因為忙,要麼因為懶,因為懶的我不知道怎麼辦。因為忙的,就只有減稅少役一個辦法了。”
秀秀再一次看傻子一樣看看徐清道:“減稅少役?怎麼可能啊?這稅是一年比一年重,都有螺族人逃去山裡躲稅了。”
徐清聞言大感驚訝,古代朝廷為了安撫人心,穩定地方,對兄弟民族有兩策,一策是分化同化,二策是減免賦役。他地尚且如此,更不消說這湖廣了。
湖廣統一這才幾年?
按道理來說,新並之地都會減稅三年以得民心,為何這螺縣是加稅?
徐清問道:“那其他寨子呢,比如你說的那幾個大寨,他們人多,豈不是更難過?”
秀秀愣了一下才道:“說來也奇怪,不知怎的,他們看起來好過多了。”
珞布老爹咳嗽兩聲,把魚遞給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