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川迎著掌聲走上了臺,他站在正中央,恭恭敬敬不卑不亢地朝人群鞠了個躬,再抬起頭時,眼神不自覺地在近千人裡搜尋。
烏壓壓的人頭,一模一樣的校服,放眼望去根本看不清人臉,可弈川不相信,憑他對何依的瞭解,她應該仰著頭,閃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
他站得筆直又隨意,滔滔不絕地分享他學生時代的經歷,同時不放過任何一個類似的身影。
何依低著頭,呆呆的聽著周圍震耳欲聾的掌聲,聽著他們低聲討論那人怎麼怎麼有氣度,怎麼怎麼看著很優秀,她還是沒骨氣地心跳加速。
她聽著弈川說話,一個字都沒落下,又似乎一個字都沒記住,慢慢地陷入回憶裡……
那一年弈川和她都不高,每天放學弈川都會給她一袋愛吃的片片魚,會拉住和羅辭吵吵鬧鬧不看路的她,也會冷著臉教訓她。
那一年弈川會給她送來護身符,溫柔的告訴她,這是他替她求的,那個護身符,她一直放在身上。
那一年弈川會獨自把她從髒兮兮的柴堆裡小心翼翼的抱出來,她睜開眼的瞬間,祈禱時間靜止,歲月定格。
何依感覺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了,可她不能出聲,不能動,她不能把這一份脆弱剝開來叫人取笑。
於是任由著頭髮遮住臉頰,甚至與淚水沾在一起,糊在臉上。
“他……有沒有喜歡過我呢?”
青春期的脆弱,敏感,孤獨,彷徨,是絕大多數普普通通的人們躲不開的魔障,想要用力掙扎,又害怕作繭自縛,想要囿於現狀,又埋怨自己自甘墮落。
直到講座結束,會場的人走了七七八八,何依才擦乾眼淚,隨著程溪離開。
程溪並沒有催她,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安靜地讓何依誤認為她不在乎在這裡呆多久。
何依想著弈川應該已經離開了,又擦了擦通紅的眼睛,想要假裝若無其事的離開。
程溪看不下去了,拉過她的手,“依依,你要真的難受……就別憋著……”
說實話,她看到弈川跟一個女孩子一起離開的時候,心裡也是驚訝的。
何依搖搖頭,扯出一個玩笑,語氣微顫,“沒事。”
她是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哭出來的。
“依依……”程溪還想說什麼,還沒說出口就被打斷了。
“你幹嘛?我急著回家呢,再不回教室鎖門了看你怎麼辦!”
何依大步往前走,看起來似乎真的沒受什麼影響,程溪卻低嘆了聲,不動聲色地跟上,其實她想勸何依放棄,但是考慮了一下,又覺得不妥。
她應該尊重何依的選擇,不管結果是什麼樣的,她相信何依能夠承擔,不會輕易被打垮。
夏日裡天色暗得晚,何依頭一次不想早點回家,之前她都期待回家能看到弈川,如今,她害怕回家會碰見弈川。
她想和程溪商量一下,在教室裡寫會作業或者去操場散散步。
不巧的是,何依在教室門口看見了羅辭,看他那個樣子,大概是等了很久,何依拽著口袋裡的紙條,淡淡地站在羅辭眼前,不輕不重地拍了他一下。
羅辭立馬換上悲痛欲絕的表情,抱著胳膊跳出兩米遠,邊跳邊嚷嚷:“你這人好狠的心吶,虧我上刀山下火海逃課接應二哥來找你,結果倒好,沒得獎勵還被揍,你好狠的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