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矚目之下,李秘終於要開始他的解密了。
不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走進牢房,來到左手邊的角落裡,拔出腰間長刀,在地板上畫了個圈。
“錢師爺,勞煩你站到這圈中來。”
李秘如此一說,眾人全都看向了錢師爺,錢師爺頓時臉色通紅,這可是“畫地為牢”,要將他這個師爺,當成囚犯不成!
他本是個有城府,懂權衡,知冷靜,能隱忍之人,可遇到李秘之後,心中那點陰暗,幾乎全部被激發了出來!
李秘三番兩次讓他跑腿也就罷了,如今竟然讓他假扮囚犯來演示,這不是讓他當眾出醜麼!
他好歹也是簡定雍的心腹,簡定雍的大部分決策,其實都是與他商量著制定的,可以說,他才是縣衙臺前幕後的管家公!
往時多少人要巴結他都來不及,可如今,在場的有低賤的衙役和獄卒,更有邢捕頭這個戴罪之身,為何偏偏要讓他這個師爺來假扮囚犯,這不分明是在刻意侮辱人麼!
“李總捕,你這樣未免太過分,是佛也有三分火氣,我倒是想知道,這麼多人,為何你一定要選中我!”
簡定雍雖然心急著要看解密,可也知道錢師爺是真的發怒了,此時也朝李秘道:“李秘,若無必要,我看還是換個人吧。”
簡定雍如此說著,便朝其中一名獄卒招了招手,然而李秘卻抬起手來,反對道。
“大人不可如此,在下選中錢師爺,那是有理由的,若是夜間,必須選個穿黑衣的,淺草薰便穿著黑衣,可如今是午後,配合著角落裡的陰影與明暗,穿灰色長衫的錢師爺,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若是不信,大人可讓錢師爺站進去,一看便知。”
李秘堅持己見,而且說得頭頭是道,簡定雍也只好朝錢師爺道:“老錢,你站進去看看。”
錢師爺自是不信李秘之言的,可簡定雍如此,他也是心灰意冷,陰沉著臉面,便站到了那圈裡頭,感覺自己就像被人牽著脖子,在街頭耍弄的猴兒一般丟人!
然而當他站到角落裡之後,那昏暗的光線之下,穿著灰色長衫的他,與周遭環境竟然十分的融洽,從外頭粗粗一看,甚至沒有特別引人注目。
此時李秘朝簡定雍道:“大人且看好了。”
李秘如此提醒,簡定雍哪裡敢眨眼,但見得李秘朝那吐火衙役點了點頭,那衙役便含了一大口火油,點了個火把子,噗一聲便吐出火油來,頭頂“轟”便燃起一團烈焰來!
那火焰熊熊而起,火光耀眼,然則從牢房裡看來,分明見得火光透過牢門上方的狴犴銅頭,竟然匯聚成一道光束,往上折射,打在了那西洋鏡之上!
這狴犴與螭吻、貔貅、饕餮、贔屓一般,都是龍生九子之一,形似虎而好刑訟,威風凜凜,常用於官場威嚴,匍匐於官衙的大堂兩側,官員們的銜牌以及肅靜牌上端,正是狴犴頭。
而狴犴急公好義,且能明斷是非,秉公斷案,是以經常將之懸掛在監獄的門上,以鎮壓那些囚犯,許多人常常將之誤認為是虎頭。
按說狴犴銅頭通常掛在大牢門外,牢房裡是沒有的,可淺草薰所住的牢房,是專門關押囚禁危險至極的死囚的,為了鎮壓這些死囚的殺氣與戾氣,便也掛了個狴犴銅頭。
此時那光束從狴犴張開的口中穿過,那不大的血口,彷彿將外頭的火光都聚攏起來一般!
昏暗的牢房裡,光束打在天窗的西洋鏡上,而後經過折射,灑下濛濛的光芒,在那一瞬間,錢師爺竟然消失了!
許是光芒遮掩了眾人的視野,又許是迷濛的光芒融合了錢師爺與牆角陰影的邊界輪廓,在那短短一瞬間,錢師爺就這麼詭異地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不過畢竟是噴吐出來的火焰,很快便燃燒殆盡,火光一滅,錢師爺的身影又顯現了出來!
這也是李秘無法用言語解釋的原因之一,那狴犴的嘴巴洞,其實就是個小孔成像的原理在裡頭,這種光學原理,又如何跟簡定雍解釋?
噴火的瞬間能夠產生如此神奇的效果,是光影的把戲,簡定雍也終於明白,李秘為何說,若是晚上,便需要像淺草薰那般,穿著黑衣才有效果了。
噴火持續的時間很短,所以錢師爺只是“消失”了那麼一瞬間,可那天夜裡,牢房裡起了大火,火光一直持續,也就是說,淺草薰一直在房裡,只不過讓這西洋鏡折射投影,矇蔽了進入牢房的那些獄卒!
在李秘沒有演示之前,誰都不知道這西洋鏡和吐火衙役如何能做到,如今真切看在眼裡,他們是相信了,卻仍舊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也難怪李秘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和解釋,只是簡定雍內心更加震撼的是,李秘又是如何懂得這其中奧妙的呢?
最可憐的當屬錢師爺了,他讓李秘畫地為牢,小丑一般站在圈子裡,假扮著囚犯,可所有人都看得到消失的效果,唯獨他自己看不到!
所以當眾人目瞪口呆,甚至發出驚呼之時,他卻是一臉的懵懂,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