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番四次的故地重遊,按說已經沒甚麼新鮮感了,可李秘每次進宮,都仍舊如履薄冰,眼下同樣如此,雖然身上無官,但仍舊輕鬆不起來。
出來接引李秘的,乃是大太監,東廠督主王安,見得李秘,這個大太監也是欲言又止,終究是沒說出甚麼來,只是與李秘寒暄了兩句,便再不開口了。
李秘也不多問,當即跟著來到了啟祥宮中,這才剛到宮門左近,便聽得一陣陣朗笑聲,看來朱翊鈞的心情竟是不錯。
“爺在園子裡,咱們徑直過去。”王安聽得這笑聲,心情也舒緩了不少,帶著李秘便來到了御花園。
到了地方,李秘便見得三五個小太監,正拖著幾條繩索,快步往前走,如同拉縴的民夫,臉都憋紅了。
再往裡頭看,但見得朱由校這孩兒,騎在一個木馬的背上,這木馬披掛豔麗,金鞍銀轡,錦緞覆體,端的是好看。
更精妙的是,這些個太監拉動的繩索,正是木馬身上延伸出來的。
隨著太監們拉縴,便聽得木馬之中傳來咯吱咯吱的機括轉輪之聲,這木馬竟是緩緩行走起來!
李秘再往裡頭看,但見得周遭還有不少類似的器物,而朱翊鈞斜躺在龍輦上,田義和魏忠賢則一左一右,侍立於後。
從二人的表情上,李秘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來,田義與王安一樣,滿臉的擔憂,而魏忠賢卻帶著春風得意的笑容。
見得李秘進來,朱翊鈞便從龍輦上坐起身來,彷彿甚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朝李秘笑著道。
“李秘,你許久日子不曾入宮了,我皇孫竟能將諸葛孔明的木牛流馬都給造了出來,你也一併過來玩耍玩耍!”
朱翊鈞對王森之事隻字不提,李秘也不好主動說起,橫豎朱由校非但無事,反而更受寵愛,這起碼也是好事一件。
“聖上身子日漸精健,乃天下百姓的福氣,臣恭喜聖上了。”李秘如此說著,朱翊鈞也是高興,朝朱由校招了招手:“孫兒,快過來給許國公行禮!”
朱由校矯健地從馬背上跳下來,整肅了衣裳,朝李秘鄭重行禮道:“見過李先生。”
李秘趕忙回禮,充滿了謹慎,朱翊鈞看在眼裡,神色似乎有些怪異,只是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李秘也不敢多看。
“李秘,你仍舊還是這謹小慎微的性子啊,朕聽說你的孩兒也快出生了,還差多少時日?”
朱翊鈞這麼一問,李秘也是愕然,回想了片刻,才朝朱翊鈞答道:“該是十一月下旬了……”
想起這預產期來,李秘也是心裡有愧,這許多日子,自己都在忙活這些有的沒的,對甄宓也是關心不夠,若不是張黃庭和秋冬丫頭陪著,甄宓這樣的性子,怕是熬不住。
朱翊鈞聽聞此言,便朝李秘道:“那也快了,若孩兒出生,記得派人入宮來說一聲,朕想親自給孩兒起個名,你覺著如何?”
李秘也是做出惶恐之狀來,朝朱翊鈞謝恩道:“是,謝聖上榮恩,這是李秘萬幸了。”
朱翊鈞哈哈笑著點了點頭,而後才朝身後的田義道:“你帶著孫兒去吃些東西。”
田義有些遲疑,但見得朱翊鈞眼色,也不好說些甚麼,當即帶著朱由校離開,閒雜人等自是不敢留。
見得魏忠賢仍舊留在原地,王安也有些不悅,同樣沒有離開,只是遠遠地站著。
朱翊鈞見得此狀,朝王安皺眉道:“你個小氣的,用得著這般盯著?魏忠賢雖說心眼多,但手腳利索,是個能辦事的,往後多親近些,別把偌大個內宮攪得烏煙瘴氣!”
朱翊鈞如此一說,王安當即惶恐答應起來,朱翊鈞扭頭朝魏忠賢道:“你也是,莫要得意忘形,都出去吧!”
魏忠賢聞言,也是冷汗直冒,只得與王安一併,離開了御花園,便只剩下李秘和朱翊鈞。
當然了,陸家茅該是在暗中守衛著的,李秘能感受到此老的存在,只是無法分辨他的方位罷了。
眾人一走,朱翊鈞彷彿洩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都頹廢了下來,適才的爽朗和精健,竟都是強裝出來的!
“李秘,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李秘聞言,心頭一緊,終於還是要進入正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