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將陳矩等人打發出去之後,便聽得殿外傳來哭聲,想朱翊鈞也是激動萬分,而後便是一陣忙亂,又是朱翊鈞大聲下令,只是李秘沒注意聽罷了。
他將注意力轉回到李敬妃這邊來,握著李敬妃的手道:“娘娘你照著我的呼吸法子,跟著我呼吸。”
李秘是培訓過的,是取得國際救援證書的,那些看似尋常的急救常識,到了古代就是最珍貴的財富。
李秘雖然是個男子,而且李敬妃根本就見過,可只有經歷過生死的人,才知道緊緊握住活人的手,是多麼溫暖的一件事,就彷彿自己在黑暗的漩渦之中隨波逐流,抓住了這隻手,就能到達生存的彼岸一般。
這一刻,甚麼男女之防都是虛的,胎兒的性命,便勝過了一切!
李敬妃看著李秘,朝李秘問道:“告訴我……你的名字。”
李秘溫柔一笑道:“我叫李秘,與王公公陳公公都很親近的,娘娘你別說話,聽著我的呼吸,跟著我呼吸。”
李秘若說自己是大理寺官員,是外廷官員,難免讓李敬妃產生心裡防備,可他說自己與那些太監親近,李敬妃自以為李秘也是太監,李秘沒騙她,只是讓她輕鬆下來罷了。
果不其然,李敬妃聽得此言,抓著李秘的手便更緊了些,跟著李秘的呼吸頻率呼吸起來,手也漸漸放鬆了,疼痛彷彿都減輕了不少。
李秘所用乃是拉梅茲呼吸法,也叫做分娩呼吸法,是心理預防式的分娩準備呼吸法,能夠放鬆身心,減緩疼痛。
李秘長相清秀,聲音溫柔,眸光之中滿是真切的關懷,李敬妃都能夠感受得到,漸漸也就平復了下來。
可她畢竟是個母親,越是平復,她就越能感受到腹中胎兒已經沒有了動靜,難免又焦急起來。
李秘卻不斷安撫她,終於還是穩住了她的情緒。
這平日裡堪稱奢華的寢殿,此時充滿了嘔吐物和便溺血跡等汙穢之物,臭氣熏天,可這一男一女卻散發這聖潔的光芒,再為拯救一個新生命而不懈努力著!
過得許久,外頭起了動靜,先是朱翊鈞暴跳如雷的叫罵,而後便是眾人的勸說,之後宮門開啟,王恭妃戰戰兢兢走了進來。
李秘早就料到,來的只能是王恭妃,而不可能會是別人。
王皇后沒有生育經驗,鄭貴妃雖然生了兒女,但她早先連朱翊鈞病重都在偏殿睡大覺,李敬妃一直與她不對付,兩人都是朱翊鈞最寵愛的,爭寵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會來幫忙。
而且她自認尊貴,這種髒活她自是不可能會做的,反倒是王恭妃,出身宮人,服侍人也是慣熟了,又有生育經驗,也唯獨是她來了。
李秘見著王恭妃的眸光,便知道王恭妃已經領會了李秘的意思,早先李秘已經幫過她們母子,今次若能做好,朱翊鈞對王恭妃必然感恩戴德。
那些穩婆子雖然手足無措,但李秘吩咐她們,自然也能做事,可李秘畢竟不想讓這些穩婆子只消他的秘密,甄宓等人一來一去也要耽誤時間,只能讓王恭妃過來,卻又不能指名道姓,否則難免假公濟私之嫌。
透過這一點,也足以看出李秘心思是多麼的細膩,即便到了這個關頭,仍舊能夠清楚地看到這些關係脈絡。
王恭妃與李敬妃自是認得的,見得王恭妃來,李敬妃果然平靜了許多,彷彿有了倚仗一般。
雖然她是貴妃,但還是稱呼王恭妃一聲姐姐,王恭妃是生育過的,知道其中苦難,通紅了眼睛,便過來安撫李敬妃,李秘講了呼吸要點,便由王恭妃替下了自己的工作。
趁著這個空當,李秘便走了出來,陸濟等人見得李秘,早已視若神明,李秘卻沒有浪費時間,朝陸濟道:“神醫且跟我出來,有些事情要跟皇上講個清楚,也需要你的幫助。”
陸濟自是順從,跟著李秘走了出來,朱翊鈞見了李秘,也是激動起來,抓著李秘便問東問西,李秘將情況說了之後,便請皇帝移步一旁,朝朱翊鈞道。
“皇上,對於李敬妃中毒與否,到底是何毒,臣也不敢妄言,眼下娘娘已經醒了,臣教了個龍虎山的吐納之法,讓恭妃娘娘陪著一道呼吸吐納,能減緩痛楚,疏解身心,狀況算是穩了下來。”
朱翊鈞聽得李秘這般說,也是鬆了一口氣,李秘萬萬不可能將黑白必救丸給說出來,朱翊鈞是個多疑的人,若你能帶著救命丹藥,自然能暗藏害人毒藥,所以李秘是萬萬不敢提,只是說龍虎山的事情。
畢竟他與姜太一等人交厚,早先識破陳執悟等,也都有跡可循,朱翊鈞既然查清楚李秘的底細,自是知道李秘跟龍虎山的淵源了,這個說法也就自然接受了。
“不過……”李秘也沒法子再拖延,畢竟一分一秒都關係到胎兒的生死,便直言不諱道。
“不過娘娘力氣耗竭,無法再生產,龍子怕是難保,臣倒是有個法子,只是兇險非常,到底要不要做,還需皇上來定奪……”
聽說無法再生產,朱翊鈞也是心頭大慟,可聽說李秘還有法子,當即兩起希望之光來!
“甚麼法子?”
“想要救腹中胎兒,娘娘又無力生產,唯有剖腹產這麼個法子……”
那年代可沒有剖腹產,雖然古時歷史上也有剖腹產子的一些記載,但並非醫學意義上的,真正意義上的剖腹產,估摸著還要往後幾十年才出現,還不是出現在中國,而是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