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個熱熱鬧鬧的鷹揚宴,結果還是搞出這麼個小插曲來,到底是有些不太好看。
諸多武舉人本以為總戎大人出來,是為了恭迎南京禮部尚書王弘誨和應天府尹長孫繩,誰知道這位總戎走到三人面前來,先給兩位官場大佬相互見禮,而後朝李秘佯怒道:“你小子是來砸本督場子的是不是!”
李秘朝那些個偷偷看熱鬧的武舉人掃了一眼,朝莫橫欒道:“總戎大人可緊著些,不然人還以為我走了總戎關係,才考上的舉人呢!”
莫橫欒雖然是文官出身,但好歹在總督任上幹了不少年,也參與了好些剿匪和一次平亂,到底是沾染了一些匪氣,當即罵道。
“放屁,真若走我的路子,只考個末位,那不是給我抹黑麼!”
莫橫欒一語道破,讓這些個武舉人是既好笑又羞愧,李秘也笑了起來。
“行了行了,別乾站著,你不累,兩位老大人也該累了,進去再說話吧。”
連總督都親自出來請了,李秘若再不進去,可就真要犯眾怒,名聲更是不好聽,便也就就坡下驢,與三人大佬一併走回到了門前來。
莫橫欒到底是總督,為了給李秘面子,也不能冷落這些武舉人,畢竟這些武舉人都是南直隸出來的,往後就要念他這個總督的人情,可不能厚此薄彼。
於是莫橫欒便朝這些武舉人道:“諸位乃是我南直隸的翹楚,往後都是運籌帷幄揮斥方遒的軍中豪強,在這裡排隊曬日頭也忒小氣,至於謝師禮甚麼的,咱們眼下也是不講究,都進來吃茶歇息,等著開宴喝酒吧!”
莫橫欒也是豪氣干雲,如此一說,眾多武舉人也是心頭激盪,心說這總戎還果真是一方豪傑人物,氣度非凡啊!
不過大家也都不是愣頭青,總戎只是說眼下不講究這謝師禮,可沒說以後都不講究,若是有人明日後日想要把禮物給補上,那總戎大人總不能趕人吧?
可無論如何,總戎這番話,是極其得人心的,這禮單比拼也算是告一段落,前頭露臉的已經心滿意足,後頭底氣不足的也不必擔心丟人現眼。
不得不說,總督這一手也是玩得漂亮。
不過他還是壓低聲音,朝李秘肉疼道:“為了給你小子足夠面子,可害得本督損失好大一筆禮金啊!”
李秘也哼了一聲,朝他回道:“總戎哪裡話,這些人若是有心,這禮甚麼時候送不成?大庭廣眾還不好送出手,月黑風高再送才帶勁不是?”
被李秘一語道破,莫橫欒也是哈哈大笑,也是有心作弄,便走到門房來,朝那門房道:“讓本都督看看,咱們李大人給本都督送了甚麼謝師禮。”
那門房有些為難起來,看著李秘等人帶來的好幾個食盒,底氣不足地說道。
“是……是清蒸鱖魚兩套……還有陽澄湖大閘蟹若干,除此之外,還有各色河海時鮮,本土菜品……”
那門子聲音是越來越小,便是這門房都覺著丟人,眾人一聽,也是傻了眼,若李秘真是賄賂總督,這也太寒磣了些。
但也能反面看出,李秘與總戎大人的關係也確實非同一般,否則又豈敢這般胡鬧。
莫橫欒哈哈大笑道:“也只有你小子能拿得出手,臉皮比老子軍靴還厚,鷹揚宴都要來混吃騙喝,不過這時節,能弄到這些菜色,也是老饕,你老實說,是誰送給你的?”
李秘也嘿嘿笑道:“總戎大人果然是行家裡手,一雙好眼,這是項穆老哥哥送來的,我可是一樣也沒捨得吃,就巴巴送過來給您嚐鮮了。”
莫橫欒也是好氣,抬起腳要踹,笑罵道:“隔著三里路都能聞到你身上的蟹黃味,還感說沒吃過,老子是好騙的麼!”
眾人聞言,也是哈哈大笑起來,莫橫欒便朝武舉人們道:“大家有口福了,這剛開春就能吃到大閘蟹,這可是千金難買的東西,可要好好謝謝理問大人才是了。”
總戎都這麼說了,眾人自是捧場,歡歡喜喜便走進總督府,到了這宴會廳,莫橫欒也果真是讓人將李秘帶來的菜品給加到宴席上。
有了總戎大人出來打圓場,甚麼齟齬自也是煙消雲散,王弘誨出面主持流程,又請了教坊司的樂伎來跳了戰陣舞,好不熱鬧。
這也終於是到了相互攀扯結交的環節,武人可不似文科舉人那般扭捏,舉起大碗就是幹,三五碗醉下肚,話也就糙了起來。
這規矩到底是規矩,外頭如何胡鬧都成,鷹揚宴是朝廷規制,照著禮儀,也是按照排名來安排座次,李秘三人陪在末席,便是莫橫欒想讓李秘上來陪坐,也是不能這麼做的。
畢竟是鬧了這麼一場,也沒甚麼人敢過來攀結,李秘三人昨夜裡吃飽喝足,對這些酒菜也沒胃口,只是坐著喝茶吃些瓜果。
眼看著越發熱鬧,三人也有些冷清,此時卻有一人漲紅著臉走了過來,朝李秘道。
“適才是兄弟無禮了,還請三位不要見怪才是。”
李秘三人抬頭一看,可不是門外給他們難看的“帶頭大哥”麼!
李秘也不是記仇的人,武舉人都是些直來直往的性子,此人過來道歉,也是難為他了,李秘不禁想起熊廷弼和鄧家雙子以及祖大壽等人,回想武昌那時候的光景,李秘也就消除了芥蒂。
“無妨的,不打不相識麼,敢問兄弟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