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真正的大儒,尤其是呂坤受到妖書案牽連,王世貞又死了,王弘誨在文壇上的地位更是無人撼動的!
“王大人您來得正是時候,這李秘實在太不像話,居然還毆打上鋒,簡直是目無法紀,罪加一等,下官這就把這些個不知好歹地都給趕下山去!”
戴秉中一邊叫苦一邊往前頭來,走進了才發現,原來應天府尹張孫繩也跟著王弘誨,心頭更是歡喜!
雖然那些官差說甚麼南京官員混吃等死,著實養老之類的,確實有些難聽些,但也並非虛言,這也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也正是因此,南京官場雖然同樣爾虞我詐,但對待外部官員,卻素來團結。
自己是禮部侍郎,王尚書沒道理不維護自己手下,更何況對方只是個小小的副理問和幾個官差,自是隨意拿捏的!
然而他並沒有想到,王弘誨一臉陰鬱,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後朝李秘苦笑道。
“李秘,你小子不安心在家養傷,來虎丘湊甚麼熱鬧,你欺負別的衙門不好麼,偏來欺負老夫的侍郎官!”
李秘見得王弘誨,也是笑了,朝他答道:“大人你可不能不問青紅皂白就給我扣帽子,這幾個官差衣服都扒了,您老覺著這事情該如何看?”
李秘的言外之意也很明顯,便是圍觀的人都聽得出來。
是啊,世人皆知官差衙役等,大多是狗皮膏藥一般的賴皮貨色,吃要卡拿是無一不精,最不缺的就是厚臉皮。
可這幾個官差竟然被逼得把青短衣都給脫下來丟地上了,到底誰受辱,也就一目瞭然。
王弘誨點了點李秘,搖頭苦笑道:“你小子總有你的話好說,那你倒是說說,該如何措置,總不能把人都堵在這裡,老夫還要進去參加詩會呢。”
戴秉中是何等樣的鑽營人物,能爬上侍郎的位置,察言觀色的功夫自是有的,王弘誨這麼個堂堂正正的一部尚書,竟與李秘這麼個副理問如此親熱地說話,只要眼睛不長蛆都能看出問題來了!
李秘卻是不笑,朝王弘誨道:“這位侍郎大人是我的上官,事情自然由他來決策措置,下官又豈敢逾越半步……”
戴秉中聽得李秘把難題一把甩過來,也是咬牙切齒,心說你身邊那惡婆娘在老夫臉上留下了多少個巴掌印,竟然還讓老夫來低頭?
王弘誨也是難做,這戴秉中雖然油膩了些,但到底是能辦事的,尤其是外聯結交的能力,上任至今,也為禮部拉了不少人脈關係,總不能讓他受了委屈。
這個時候,王弘誨不得不朝張孫繩使了個眼色,讓張孫繩出來當和事老。
張孫繩也是哭笑不得,他早先是雲南布政使,雲南那地方素來被認為是野蠻之地,所以文壇對張孫繩並不是很接受,為了進入主流的文官集團,張孫繩才跟著王弘誨來參加詩會。
以王弘誨的文壇聲望,能讓他張孫繩陪同隨行,就是最大的推介,張孫繩終究是要念一下人情的。
可若沒有李秘,他張孫繩也沒機會跟王弘誨結下這份交情,尤其兩人剛剛得了李秘的好處,能夠在南直隸武舉府試的試點差事裡分一杯羹,莫不成就要過河拆橋了?
早先可也是李秘的功勞,才使得他們得以入京面聖,接受皇上的嘉獎,舊債沒還,新債又欠,如今還要為了一個侍郎而委屈李秘?
這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不過張孫繩到底是個機靈人,想了想,便朝戴秉中勸道:“培元啊,都說退一步海闊天空,李秘是咱們極好的小朋友,今日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此事不如各退一步,你以為如何?”
戴秉中固然想要巴結王弘誨和張孫繩,但今日李秘幾個已經將他的臉面踩在腳下,狠狠地踐踏了一番。
尤其是甄宓此女,竟左右開弓扇了他七八個耳光,臉都打腫了,後槽牙都差點被打掉,他若退讓,往後即便得到王弘誨和張孫繩的提拔,在官場上也是再無臉面做人的。
這件事既然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已經沒有回頭路,要怪只能怪自己有眼無珠,竟然沒能認出李秘來,又或者怪自己太過倚仗權勢,若早先好言好語,也不至於到了這等騎虎難下的地步。
不過他戴秉中雖然善於阿諛奉承,但絕不是個婆媽之人,但短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即便王弘誨和張孫繩出面調和,他也決不能讓步!
“下官也知道二位大人的好意,然則下官好歹是禮部侍郎,這眾目睽睽之下,讓人扇了這麼些嘴巴子,若連這都能忍下,往後這侍郎也不消再做了!”
戴秉中素來是個見風使舵的軟骨頭,可今番卻硬氣了起來,因為他佔著理兒,無論早先如何衝突,即便是武士們先動的手,但甄宓是民,他是官,襲擊官員是重罪,這是毋庸置疑的!
如此說著,他也不再顧念王弘誨和張孫繩,因為他知道,繼續這麼拖下去,自己一定會妥協,他就是要趁著心中這股氣魄,贏下這一場衝突!
“來人!這刁婦襲擊朝廷命官,意圖謀殺,罪大惡極,給我拘了回去,但有反抗,一律視為共犯措置,動手!”
戴秉中如此一說,武士們紛紛行動起來,而李秘這邊的兄弟姐妹們也是一臉陰沉!
雖然他們身上都有傷,但這些武士萬萬不是對手,即便對方人數增加三五倍,也絕不是對手。
只是真要動起手來,這件事便再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