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可不是經常能夠見到雪的地方,這場雪自是掀起了姑蘇城的熱情!
被嚴寒困在家裡這麼久的蘇州人,此時紛紛燥了起來,這可是文人雅士詠雪抒懷的最佳時機,各種文會雅集也是遍地開花,街頭巷尾都是打雪仗,唱著新編的童謠。
而秦樓楚館勾欄瓦舍,也都傳唱著某位才子新出爐的佳作,大雪紛飛也阻擋不住這些文人和紅樓魁首們的騷情。
照著風俗,正月二十五乃是填倉節,也就是祭拜土地神或者磨神之類農神的日子,在長江以北地區,這可是大日子,填倉打囤,祈求來年風調雨順,是要熱熱鬧鬧過節的。
而有些地方,這日也叫龍鳳日,是上元之後又一個佳節,無論如何都是要好生慶祝一番的。
只是到了蘇州,雖然也有人過傳統的節日,但風頭卻是被文人雅士們給蓋了過去的!
因為蘇州人到了這一日,便是文人雅士的狂歡,一年一度的虎丘詩會已經拉開帷幕了!
對歷史有些瞭解的都知道,大明朝中後期出現了嚴重的黨爭,這些文官集團的政治鬥爭,可以說給大明朝帶來了毀滅性的傷害。
當時黨派林立,最後則是東林黨一家獨大,與宦官集團死纏爛打,而在萬曆中期到天啟初年這段時間裡,內閣首輔沈一貫、方從哲等浙江人為首的,乃是浙黨,出身湖廣的則稱之為楚黨,而山東那邊的則是齊黨。
這些文官在朝堂上拉幫結派,相互傾軋,沒有硝煙的戰爭比抗倭戰場還要慘烈。
當然了,這些都要到萬曆三十三年之後,才會愈演愈烈,李秘此時還見不到。
不過彼時的風氣已經漸漸冒出苗頭來,正如復社和東林書院之類的模式一樣,此時的蘇州也出現了很多民間文藝團體。
這些民間文藝團體早先只是為了研討文學或者藝術,也不似邪教組織那般,所以朝廷非但沒有壓制或者取締,甚至還保持著鼓勵的態度。
用後世的腔調來說,畢竟這些文藝團體能夠充實民間的精神文明建設,是值得鼓勵的。
而蘇州城內最富盛名的,便是虎丘詩社,這個團體早先只是蘇州文人的圈子,可佳作頻傳,聲名漸隆,也開始吸納天下文才,加入的成員多了,也就越發的熱鬧起來。
每年虎丘詩社發起虎丘詩會之時,全國各地的文人都想著能來湊趣,而詩社中表現突出的,非但作品能夠被收集刊印,還能夠名揚四海,自然也就演變成了姑蘇城的大日子。
李秘正在養傷,府試的事情也放不開,他也沒甚麼文學細菌,對這些文人雅士的調調,自然也不感興趣。
所以外頭固然熱鬧,李秘卻充耳不聞,早日裡推開窗戶來,見得滿目雪白,也是興奮不已,拄著柺杖,與甄宓和秋冬張黃庭丟雪球玩耍,也算是回憶童趣,大家也是其樂融融。
然而這個時候,趙廣陵卻找上了門來,竟然央求著李秘陪他去參加虎丘詩會!
趙廣陵是何等人物,文武雙全,又擁有著天生的高貴光環,比李秘更像主人翁,他的肩膀好得快,耐不住這天氣陰冷,整日裡悶在房裡,早就發黴了,巴不得出去走走,今番恰逢其會,詩社又盛情相邀,他自是想要去看看的。
李秘不是附庸風雅的人,但趙廣陵卻軟磨硬泡,而且還擠兌李秘不夠義氣,說老子天天陪你溫書練武,讓你陪我參加個詩會,你就慫成了老狗云云。
李秘想了想,程昱被剿,萬事順利,又閒了這些日子,也該是出去耍耍,便應承了下來。
趙廣陵自是歡喜,到了翌日,穿得那是風流倜儻,外頭的雪景都被他的光彩給遮掩了,彷彿他走到每一處,那裡的雪就自慚形穢而不敢落下一般。
李秘雖然拄著柺杖,只是將長髮挽了個鬆垮垮的道髻,但多日沉寂,又經歷生死,卻讓他的氣度超脫得越發深沉。
趙廣陵見得李秘如此氣度,總算是沒給他丟臉,朝李秘道:“嗯,你個醜鬼打掃打掃,到底還是能領出門的。”
趙廣陵如此一說,李秘臉色當即難看起來,倒不是因為這句話,而是在替趙廣陵擔憂……
“趙廣陵,你說話可要小心些……”李秘壓低聲音提醒道,趙廣陵卻以為李秘是在威嚇他,當即啪啦啪啦熟絡了李秘一頓。
可此時趙廣陵卻是戛然而止,因為他感受到了一股比外頭風雪還冰冷的殺氣!
甄宓和張黃庭等人,齊刷刷出現在了李秘身邊,一個個眼含怒火,恨不得把趙廣陵給分了吃!
趙廣陵此時才明白李秘的提醒,只是他掃視一眼,甄宓等人姿色出眾,倒也好說,收斂一些殺氣,倒是可以帶出門的,只是索長生和厄瑪奴耳等都是甚麼鬼,帶出去參加詩會哪裡還有甚麼面子!
再說了,人家只請他趙廣陵,有人請些個至交好友或者知心紅顏作陪,那是雅士風流,可沒聽說過帶一幫人去混吃喝的,這拖家帶口是去沿街乞討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