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婆娑,鄉間的小道上三男兩女緩步前行,俏皮的小姑娘時而追逐蝴蝶,時而摘花別再頭頂,可愛至極。
“少爺,我們就這麼走了,合適嗎?”七貴踮著腳踩在鄉路鬆軟的土地上,生怕弄髒了自己狠心買的新靴子。
“我給矮川留了信,既然要去白州就不耽擱他的行程了,師兄也真怪,既讓我去學府讀書,又讓我去白州學劍,這時間那裡來得及。”蘇問翹著嘴角,心裡卻好不開心,這一路他最煩惱的便是找不到像樣的師傅教他兩招拿得出手的招式,三哥只顧著讓他保命,而那個宋老又不敢收他,這下總算師兄開了金口,對方又正好使劍,妙不可言。
七貴好些年沒買過一套新衣裳,這次著實花了一筆不小的銀子,只求掃一掃呆在牢房裡的晦氣,別看他怎麼也算得上位開靈小宗師,一旦牽扯上鬼神氣運,那膽子委實還不如一個小丫頭。
“老爺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既然讓你先去學劍,那肯定不會誤了學府的行程。”
“管他呢?誤了更好,聽說十個拒南城還沒有半個平京大,若是一直被關在學府裡讀書,讀成譚君子那樣的酸秀才,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蘇問搖頭晃腦的學著譚君子走路的模樣,也不知此刻對方可否到了京都,又是否做好了科考的準備。
“那個嚇人的叔叔怎麼不和我們一起。”小仙芝許是玩累了,趴在牛霸天背上看著天邊的流雲一片一片的跟著她走。
小仙芝口中的嚇人叔叔自然就是王明淵,只不過這話從她口中說出來卻是多了幾分趣意,王明淵雖說模樣魁梧高大,可要論起嚇人來,只怕不及揹著她的牛霸天一半水準。
“他應該要回去見他娘子了吧!我給他把過脈,既不像是病症也不是練功所致,至於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模樣,他不說,我也不好推測。”胡仙草輕聲說道,臉上的傷勢雖然已經敷上藥膏,還是被一塊麵紗擋住了容貌。
蘇問小心翼翼的偷瞄著面紗下的風景,直到腿根處一陣刺痛上湧,立刻面是心非的擺出一副不為所動的神情,一本正經的說道:“我也很好奇一個柔弱的書生怎麼就變成了開靈小宗師,難不成他也像本少爺這般天資卓越,只可惜換了面貌,希望回去以後他娘子能認得出他才好。”
“胡姐姐,他又偷看你。”小仙芝既不適宜的冒出一句話,隨即便引來蘇問一通眼神警告,只不過很快就變成了哀求。
“好姐姐,我錯了,這才幾天,我那裡都快被你掐紫了。”
“讓你不老實,小小年紀不學好,長大了還得了。”胡仙草義正言辭的說道,兩根纖細的玉指不斷在對方面前晃來晃去,嚇得蘇問直咽口水,灰溜溜的走到隊伍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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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蘇問等人住的莊園並沒因為對方離去而閒下來,主人家接了好大一筆錢財,滿心歡喜的瞧了瞧新來的金主,自言自語道:“誰說秀才都是窮酸鬼,老子今天就遇上個闊綽的,不過眼神有點歪,都破成這樣了,還說好。”
前幾日被陰曹攪得滿是狼藉的莊園還未曾修繕陳長安便帶著夫人住下了,穆夫人雖然看著不喜,可還是幫著丈夫將坍塌的土牆修葺了一番,換上一身素色的布衣,儘管容貌不算出眾,卻透著一股居家婦女特有的成熟。
還未忙碌完便有客上門,敲了敲只剩下半扇的門房,王明淵望向屋中的男子,神色肅穆。
“夫人,你先回房休息吧!”陳長安拍了拍妻子的手,對方只是看了王明淵一眼,也為說什麼朝內屋走去。
“來了。”陳長安指了指庭院中的石凳,示意對方坐下說話。
王明淵雖然有些拘謹還是穩穩的坐了下來,可以說他們這對在祥和鎮住了有些年頭的老鄰居,即使相見也不該這樣的高下分別,或許現在鎮上的居民還在歡呼陳家的離去使得他們這座幾乎快要被人以往的小鎮終於迎來了新生,劉坡的馬幫切切實實的幫到了他們最需求的問題,只不過王明淵卻從不敢將對方看作是一名普通的書生,當初之所以會幫蘇問,也是在得到對方默許之後才做的決定。
“先生,我想回去了,你能把那東西取出來嗎?”王明淵試探的問道,臉上充滿擔憂。
陳長安依舊神情平靜,輕輕翻起兩枚茶杯,倒上清茶,推給了對方,笑著道:“想通了。”
王明淵點了點頭,兩手穩穩的端起那隻完全不成比例的小茶杯,悄然抿了一小口,“都是一時氣話,現在想想真是有些愚蠢,如果可以,還請先生把那東西拿回去吧!我寧願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莊稼漢。”
“好。”陳長安起身去屋中取來一根竹筒,將對方還未喝完的清茶倒入其中,片刻後又重新倒出,杯中的清茶多了一抹誘人的翠綠,“喝下它,你就能變回從前的自己。”
端起茶杯的王明淵嚥了口唾沫,抬眼悄悄觀察著對方的神色,一咬牙將杯中的清茶一飲而盡,茶水剛剛入喉立刻變得滾燙起來,王明淵痛苦的捂著喉嚨,想要說話卻只能是嗚嗚的低吟聲,與此同時他的身軀就像洩了氣的皮囊徐徐萎縮,臉上茂密的鬍鬚彷彿斷了根莖一般大片大片的落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