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這鳥傻了。”七貴壓低了聲音說道,人面鳥身的怪物會讓他感到害怕,但若是換成一隻會說話的大鳥,對七貴而言就簡單許多,這些畜生殺了就好,就像在大青山中時一樣。
“突然覺得這裡也是個不錯的地方,七貴,跟在我後面。”蘇問笑道,向東鵬不可能想到眼前的傢伙在一年前還是個連靈力都無法吸納的傢伙,又怎會知曉觀天台上逆天改命生出的十四根全新經脈,如果一個人生時便有天佑,一路高歌從無低潮,便可說是天命之子,但一個臥床十五年,差不多在身上寫滿了廢物二字的傢伙突然翻了個身,竟是連命都變了,好命不敢說,只能是好運,好運他姓蘇,好運他沒死在觀天台上,好運在背蔭山陳長安信守承諾,好運他這一路有驚無險,造化不斷。
蘇問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好運的人,儘管這種運氣更像是有人故意為之,陳長安助他開啟十四條經脈的氣竅宮門,此刻又將他放逐到此處,卻偏偏遇上這世間少有會施展仙家氣息的傢伙,好似乾癟的海綿落入水中,那十四枚空蕩蕩的骨朵,此刻興奮的好似雀躍。
邁步躍下石崖,鬼差高舉手中的鐵鉗蜂擁而來,蘇問口中輕吐濁氣,出聲提醒道:“七貴,你不要出手。”
抬手一掌按在迎門衝來的鬼差面門,只聽到骨頭斷裂的脆響,五指深深嵌入皮肉之中,一絲絲仙家氣息順著鬼差的身體湧入那十四道經脈之中,十四枚骨朵好似十四座靈宮瘋狂吞噬著那些仙家氣息,蘇問一手託著鬼差朝前撞去,十指如刀,輕而易舉劃破鬼差的脖頸,只是噴湧而出的並非鮮血,而是稀薄的仙家氣息,這些鬼差常年累月在地獄中提煉仙家氣息,早已融為一體,雖然不如向東鵬那般將運轉自如,卻也比得上尋常修士一等起凡境界,雖然仙家氣息不多,不過蒼蠅再小也是肉,何況蘇問十四枚骨朵中空空如也,更不會挑肥揀瘦,來者不拒。
七貴雙手握住擒龍弓寸步不離的跟在蘇問身後,根本不需要他出手,那些鬼差就好像看不到他一樣,全都被蘇問吸引過去,被束縛在圓盤上的罪犯何曾見到如此景象,那些欺負了他們百年千年的鬼差們此刻好似草芥般被一個凡人收割著,忍不住大喝道:“殺得好,把這些畜生全都殺了。”
圓臺中央的向東鵬眉目緊皺,雙翅突然扇動,半空中雷聲震響,層層電網躍動其百丈長的電弧覆蓋著整座拔舌獄,向東鵬凌駕虛空,伸手掌控雷霆,他本是仙界一尊大神坐騎,因犯了規條貶下界來,被困在地府中做了一層地獄主宰。
“不管你是誰,今日本座都要你留下。”向東鵬高聲喝到,雙翅展開,其上雷光跳動,將整座拔舌獄映照如白晝,他無法離開陰曹,因為人間的法則不允許修行仙家氣息的修士出現,十殿閻羅除了平等王與閻羅王兩位以可以特殊手段將體內的仙家氣息化作靈力,其餘殿王許以鬼怪精氣凝聚法身,方才可以借屍還魂離開片刻,並且出世之後也只能施展靈力,當年轉輪王
之所以選擇輪迴轉生,便是因為要出世則須捨棄掉此身,重塑凡胎,只是有幾人能有如此魄力,願意捨得長生造化,而今他看到蘇問就如同看到離開陰曹的契機,怎能不讓他欣喜。
“你來試試。”
蘇問揮手斬落百顆鬼頭,積少成多的仙家氣息終於聚滿一枚骨朵,只覺體內一陣酣暢快感充斥四肢百骸之中,十四條經脈自成一體任憑仙家氣息在其中賓士,如同在體內生出兩個自己,一個運轉靈力,一個調動仙家氣息。
“全都退下,讓本座親手拿下這十惡不赦之徒。”向東鵬怒喝一聲,衝身而下,漫天雷網被其牽引扯動,剎那間好似翻湧的雷潮在空間中傳響出陣陣刺耳爆鳴聲,這些鬼差根本不是對方敵手,縱然數量再多也不過是填補仙家氣息的養料而已。
雷音滾滾,最終化作一枚巨大的雷日碾壓而來,剎那間整座拔舌獄炸起無數手腕粗細的雷光洞穿天地,向東鵬手中雷霆變化成一條修長鎖鏈連線在那枚雷日之上,化作一柄流星錘,在頭頂飛速盤旋捲起一層雷霆渦流,雙翅瞬間齊舞,化作一道雷霆劃破長空,鎖鏈被拖出無數殘影直至猛然繃直,引動著那枚雷日猶如泰山壓頂般砸向大地。
蘇問兩手空空卻變化起三丈神明法身,在陰曹地府之中那股壓制著法身之力的氣息消散無蹤,仙家氣息在外,靈力在內,瞬間一尊水火戰神頂天立地。
“蘇問,劍還你。”地獄上空突然裂開一道溝壑,一把利劍怒飛而來,緊隨其後的還有張心魁桀驁不馴的大笑,“秦廣王,以為躲在地府我就不敢來了嗎?許木子能斬翻你的大殿,我張心魁一樣可以。”
蘇問輕笑回應道:“借你劍,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利劍破開神明法身落入蘇問手中,整把劍好似將眾生與龍舌合二為一,取龍舌為劍鋒,寒光暗露,取眾生做劍身,寬窄對立。
“我且助你一劍斬妖魔。”那道破開的溝壑之中突然乍現萬丈白輝,竟是與向東鵬的雷日分庭抗禮,蘇問挺劍入白光,光芒灑下,神明法身之上好似披上一層月影白霜,長劍臨光度,寒芒驚鬼聲。
劍勢起落,有張心魁所贈月影在外,有莫修緣的大神光術在內,一內一外,中間拿捏的是蘇問的劍術,既非破字劍訣,也非滄然三尺三,而是獨屬於他的一劍自當知。
當知人間疾苦,當知正道滄桑,當知慈悲難渡,當知妖鬼斷腸,這座陰曹遮擋住世間的黑暗,只露出虛假皮囊唱盡世態炎涼,這一刻蘇問願意相信這世間其實並不美好,也沒有他所想的充斥光明,有那日頭照不見的昏暗無光,有那光輝驅不散的陰森淒涼,須有一人掃乾淨這些魑魅魍魎,此刻我身處地獄,方知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宏願幾多惆悵,幾多可笑,卻又幾多無畏。
兩道身影好似流光衝至一處,地獄動搖,激盪充斥的仙家氣息攪動起無數氣流渦旋,
那座巨大的羅盤被撕裂出一條狹長的傷口,觸目驚心,囚徒抬頭仰望,那兩道流光在頭頂不斷穿行碰撞,拖行的光輝星辰璀璨,木訥生硬的臉頰微微顫動,看著那持劍少年喃喃自語的道:“真有佛祖來救我等脫離苦海。”
七貴自豪的聽著耳畔傳蕩的感恩言語,脆亮的聲音傳遍所有人聽到,“他可不是佛祖,他是我家少爺,他叫蘇問,而我叫做七貴。”
好似掛在天際的那道百丈銀川被蘇問抬手摘下,揮斥斬來,將整片頭頂石窟劈開一道十丈寬的裂紋,儘管透過那條裂紋,外面依舊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卻足夠將此地的壓抑,哀怨之聲一掃而空。
“任你變化萬千,終究只是一介凡人,我早已與此間地獄融為一體,你拿什麼勝我。”向東鵬撕心裂肺般的怒吼著,手中鎖鏈飛快拉扯,蘇問橫劍點在雷日之上,好不容易聚集的仙家氣息剎那間耗散大半,而向東鵬卻越戰越猛,地獄不滅,便有源源不斷的仙家氣息從那些受刑之人體內剝離而出。
雷日瞬間增長一倍,蘇問體表的神明法身頃刻間被雷霆擊穿,直至肉身,蘇問口噴鮮血墜落圓盤。
“少爺,你沒事吧!”七貴一步躍出,將蘇問護在身後。
“你看看這些人臉上是什麼?無窮無盡的恐懼和絕望,這就是你們這些渺小傢伙的可悲之處,他們越是怕我,我就越強,你如何勝我。”向東鵬停在半空,如同俯視螻蟻般看著蘇問。
“是嗎?那你可否知道恐懼的背後又是什麼?”蘇問冷聲問道,劍鋒突然掃過一人四肢,束縛對方的鎖鏈應聲斷開,那人怔怔的看著脫困的手腳,緊繃的面容閃過一抹欣喜,有抬頭看向半空中的向東鵬,深深凹陷的眼眸中,濃濃的怒火和恨意緩緩爬出。
“因為你們的貪婪賜給他們不死不滅,讓他們在永無窮盡的痛苦之中受盡折磨,只是有句老話說得好,再窮不過要飯,不死終會翻身,何況對他們而言,死早已經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了,陳長安認為他自己可以改變這個世界的命格,但我始終相信如果真的有命,那也是在自己手中。”
儘管那人臉上的神情一閃而逝,但向東鵬看的十分清楚,甚至是從圓盤上察覺到一絲異樣的波動,看著蘇問逐漸揚起的笑意,不覺驚聲問道:“你要做什麼。”
“不是我要做什麼,你該問他們要做什麼?”
蘇問話音落定,只見道道光影從他體表衝出,霎那間圓盤上竟出現千百個蘇問,千人一相,異口同聲道:“命運在你們自己手中,今日我賜你們重生。”
“喀喀喀。”
枷鎖脫落,無數面容僵硬的凡人緩緩站起身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而那股從心底湧現擠壓依舊的衝動卻是在剎那間衝破了僵硬的神情,躍然而出,化作一聲聲響徹天地的怒吼。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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